伴随着POS机清脆的“滴”声和凭条吐出的轻响,张大爷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银行到账短信,后面跟着一长串的“0”,让他那双看过半个多世纪风雨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数百万的预付款,就这么,打过来了?
没有繁琐的审批,没有无尽的扯皮,甚至连公章都没盖几个,就凭着一份现场打印的合同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一个眼神。
张大爷拿着那张轻飘飘的银行凭条,手却抖得厉害。这不是一张纸,这是他们全村人一年的收成,是孩子们明年的学费,是老人们看病的底气。
“娃……你……”张大爷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围的村民们,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整个村口瞬间炸开了锅。
“天爷咧!俺活了六十年,头一回见着这么给钱的!”
“这真是财神爷下凡了!”
张大爷一把攥住林舟的手,那常年握锄头的手掌粗糙而滚烫,力气大得惊人:“林总!你放心!别说俺们村,就是旁边几个乡镇,俺这张老脸豁出去了,也给你把最好的麦子都收来!”
林舟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一村一地的粮食。
他要的,是星星之火。
接下来的半个月,“腾飞采购先锋队”这支画风清奇的队伍,在全国各地的偏远乡村上演着一幕幕魔幻现实主义大戏。
在内蒙的草原,他们开着越野车追着牧民,以高出活牛市价三成的价格,签下了上千头优质肉牛的订单,当场预付的定金,让牧民们以为遇到了拍电影的。
在云贵的深山,他们踩着泥泞,找到了藏在云雾里的古茶树和菌子山,用现金垒起的“墙”让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的山民们,差点给他们立长生牌位。
在蜀地的红土丘陵,他们不怕辣,辣不怕,首接包下了几个村的辣椒和花椒,唯一的条件是:必须是当季最新鲜,品质最好的。
这些消息,通过最原始的口口相传,迅速在那些被现代商业文明遗忘的角落里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有个叫腾飞的公司,收东西不讲价,还往上加呢!”
“可不是嘛!俺二舅家的表哥,养的猪,被他们当宝贝一样买走了,钱当场就结清了!”
一个松散的,却又无比牢固的联盟,在田间地头,在草原牧场,自发地形成了。他们不懂什么叫商业联盟,他们只认一个理:谁对咱好,咱就把心窝子掏给谁。
……
与此同时,江城,天宇集团总部大楼。
顶层会议室里,气氛冰冷。
一份关于腾飞集团最新动向的报告,被投影在巨大的屏幕上。
照片上,林舟的团队穿着冲锋衣,和一群农民站在一起,背景是土坯房和广袤的田野。
“呵。”
天宇食品的负责人看着照片,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这就是林舟的应对?用互联网公司烧投资人的钱那套,去玩农业?真是个门外汉。”
“他以为农业是过家家吗?高于市场价百分之二三十去收购,预付一半的款项,他这是采购还是做慈善?这成本得高到天上去!”
“最可笑的是,他找的都是些什么地方?深山老林,交通不便。他买下来是容易,怎么运出来?这中间的物流成本和损耗,能把他的利润吃得一干二净!”
“我们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等他被那些七零八落的货源、参差不齐的品控、还有天文数字般的物流费用拖垮,他就会明白,现代商业,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玩的。”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轻松的附和声。
在这些商业精英看来,林舟的行为,愚蠢得像一个行为艺术。
他们决定坐山观虎斗,甚至连价格战都懒得打了。因为一个自己往火坑里跳的对手,根本不值得他们费力气去推。
他们猜得没错。
林舟确实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看着汇总上来的采购清单,饶是林舟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小麦、大豆、肉牛、辣椒、花椒、香料……品类多达上百种,产地遍布大江南北,从东北的黑土地,到西南的红土高原。
工厂负责人老王拿着那份清单,手都在抖,脸色比锅底还黑。
“林总,这……这怎么运啊?”
“这些地方,很多连正经的国道都没有!就算我们自己组车队,光是协调路线、冷链仓储、中途损耗……这,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啊!”
老王急得快哭了。
原料是有了,可要是运不回来,那不等于把钱扔水里听响吗?而且听这响声,还挺大。
林舟看着下属们一张张写满“公司要完”的脸,心中却乐开了花。
无底洞?
还有比这更美妙的词汇吗?
这不就是为亏钱量身定做的完美项目吗?
运输、仓储、冷链、路桥费、人工费……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公司账上那点钱,还不得哗哗地往外流?
他正沉浸在即将巨额亏损的喜悦中,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舟随手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又带着一丝兴奋的年轻女声。
“林总,我是苏晴。您之前批给我的那笔经费,我……可能找到了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