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顺着帐篷缝隙渗进来，在泥地上洇出星点水痕。
陆昭蜷在沈烬的行军床上，后颈的05号标记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块被雨水泡软的靛蓝糖。
她盯着自己指尖的咬痕——刚才苏婉处理伤口时，那些灰白色的菌群在酒精里疯狂蠕动，差点掀翻她的理智。
"程远的尸体得埋到西边林子里。"帐篷外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值夜队员的声音混着雨声飘进来，"我翻他口袋时摸到个铁疙瘩，硬邦邦的......"
沈烬的动作顿了顿。
他正在擦拭战术刀，刀面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带过来。"他说，声音像压着块冰。
陆昭跟着钻出帐篷。
雨幕里，两个队员正抬着裹尸布，程远的右手从布里垂出来，腕骨处有道新鲜的抓痕——是丧尸挠的，还是人？
她盯着那道红痕，后颈的标记突然发烫，记忆碎片像被人扯了线头：雪白的实验室，穿白大褂的人举着注射器，金属托盘上摆着和程远口袋里一模一样的银灰色方块。
"是加密通讯器。"沈烬接过队员递来的铁疙瘩，指尖在按键上快速翻飞。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瞳孔缩成针尖——界面上跳动着的坐标点，正是联盟最近转移的三个临时营地。"军部己经渗透到我们内部了。"他的指节抵着通讯器，几乎要把金属壳捏变形。
陆昭突然蹲下，掀开程远的衣领。
在锁骨下方，一枚菱形徽章闪着冷光，刻着"07"两个数字。
她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记忆里那个举注射器的白大褂，胸前也别着同样的徽章。"沈烬。"她的声音发颤，"我在军部实验室见过这个。"
沈烬的目光扫过来，雨珠顺着他的睫毛往下淌。
他蹲下身，拇指抹过徽章边缘的刻痕："这是'黑鸦'特勤队的标记。
三年前他们负责清理实验体......"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包括你。"
陆昭的后颈又烫了起来。
她想起被丢进废墟那天，追着她的丧尸群里，确实有几个戴着同样徽章的人——他们不是被感染，是主动注射了病毒。
"我去实验室。"沈烬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肩线流进衣领，"苏婉可能需要这个。"他指了指通讯器，又看了眼陆昭，"你跟我来。"
医疗帐篷的灯还亮着。
苏婉正趴在显微镜前，头发被蒸汽熏得来。
听见脚步声，她慌忙把玻璃片往抽屉里塞，却被沈烬截了个正着。"陆昭的血样。"她的耳尖泛红，"我想看看共生菌的活性......"
沈烬没说话，把通讯器放在她桌上。
苏婉的手指刚碰到金属壳，屏幕突然弹出一串代码。
她的眼睛亮起来："这是军部的加密协议！
我可以破解......"
"先看这个。"陆昭扯了扯沈烬的袖子，把程远的徽章递过去。
苏婉凑近看了眼，突然抓起桌上的解剖刀，刀尖挑起徽章背面的暗扣——里面掉出片指甲盖大的芯片。
"是生物追踪器。"苏婉的声音发紧，"能实时定位携带者的位置。
程远......"她抬头看向沈烬，"他可能从加入联盟那天起，就在给军部传信。"
帐篷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很沉。
陆昭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苏婉敲击键盘的哒哒声。"找到了！"苏婉突然喊出声，屏幕上跳出段模糊的录像：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培养皿，里面的灰白色菌群正在吞噬实验鼠的心脏，"......05号实验体出现排异反应，建议销毁......"
陆昭的后颈疼得厉害。
她抓住沈烬的手腕，他的体温透过湿冷的衣袖传过来，像根锚。"那是我。"她轻声说，"他们要杀我。"
沈烬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背。"以后不会了。"他说，声音像烧红的铁，"我在。"
苏婉突然倒抽口冷气。
她盯着显微镜，瞳孔里映着疯狂蠕动的菌群："它们在进化！
刚才还只能分解体细胞，现在......"她用镊子挑起滴染液滴在玻片上，那些灰白色的东西竟裹着染液继续攀爬，"它们在适应外界刺激！
如果能控制这种适应性......"她抬头看向陆昭，"也许你不需要再靠咬人维持生命。"
陆昭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三年来每次咬活物时的恶心，想起今天咬沈烬时尝到的甜——那是他的血在安抚菌群。"真的？"她问，声音发颤。
"需要时间。"苏婉推了推眼镜，"但至少......"她看了眼沈烬，"你不用再害怕失控。"
沈烬的手掌在陆昭后颈轻轻按了按。"明天开始加练。"他说，"我要你在下次任务里，能自己控制咬瘾。"
训练场的沙袋被雨打湿，泛着暗红的锈色。
陆昭盯着面前的假人，那是用旧军大衣裹着棉花做的，脖子处画着醒目的动脉标记。
她的牙龈开始发痒，后颈的标记像团火——这是咬瘾发作的前兆。
"深呼吸。"沈烬站在她身后，声音像根绷紧的弦，"想想上次咬我时的味道。"
陆昭闭上眼睛。
沈烬的血是甜的，带着铁锈味，像融化的红糖块。
她想起他的体温，想起他说"我信你"时的眼神。
牙龈的刺痛稍微缓了缓，可当假人被风吹得晃了晃，她的瞳孔还是缩成了竖线。
"不行......"她踉跄两步，指甲掐进掌心。
菌群在血管里横冲首撞，她能听见它们的尖叫，要撕裂皮肤，要咬穿血肉。
沈烬抓住她的肩膀。"看着我。"他强迫她抬头，"你的心跳比我还稳。"他的拇指抹过她嘴角的涎水，"你不是怪物，是陆昭。"
陆昭的视线模糊了。
她看见沈烬的喉结，看见他锁骨处淡粉色的咬痕——那是她留的。"我疼。"她小声说，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我知道。"沈烬把她抱进怀里，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她头顶，"再忍忍，苏婉说很快就有办法。"
陆昭的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
她能感觉到菌群在疯狂试探，可每当要失控时，沈烬的体温就像道墙，把那些疯狂的东西挡在外面。"我能行。"她咬着牙说，"下次任务，我不会拖累你。"
深夜的帐篷里，陆昭蜷在沈烬的行军床上，后颈的标记终于褪成了浅蓝。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他的袖口，那里还沾着训练场的泥。"你不怕我哪天把你吃了？"她小声问，声音像被雨打湿的羽毛。
沈烬正在擦枪，动作顿了顿。
他把枪放在一边，躺下来，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那你得先咬赢我。"他说，声音里带着笑，"上次你咬我时，手都在抖。"
陆昭抬起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
雨丝从帐篷缝隙钻进来，落在她睫毛上。"我那是怕咬疼你。"她撒谎，可沈烬的手指己经抚上她的后颈，那里的标记正在变凉。
"我知道。"他说，"你从来都舍不得。"
帐篷外的雨渐渐停了。
阿九蹲在仓库的木箱后面，手心里的纸条被汗浸得发皱。
他听见巡逻队的脚步声远去，这才摸出根铁钉，撬开罐头底——那是他和"联系人"约定的传递方式。
"写的什么？"
阿九的手猛地一抖，罐头"当啷"掉在地上。
阴影里走出个人，军靴碾过地上的碎玻璃。
是沈烬，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谁让你送的？"
阿九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三天前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想起抵在他后腰的枪。"我......"
"不用说了。"沈烬弯腰捡起纸条，借着月光扫了眼上面的字——联盟明日转移路线，临时营地坐标。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跟我走。"
阿九被拽着往审讯室走时，回头看了眼陆昭的帐篷。
那里的灯还亮着，隐约能看见两个交叠的影子。
他突然想起陆昭教他打枪时说的话："命比什么都金贵，别为了不值得的人送命。"
沈烬把阿九推进审讯室，反手锁上门。
月光从铁窗照进来，在他脸上割出道阴影。"说。"他说，声音像块碎冰，"谁让你当内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