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车内，白炽灯在金属车顶上投下清冷的光。
苏婉的指尖在显微镜的旋钮上连抖三次，才好不容易稳住。
培养皿中的半枚菌丝，随着培养液微微晃动。
她凑近目镜，睫毛不经意扫过镜筒，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挺首了腰杆。
“陆昭！沈指挥官！”她紧紧攥着玻片的手青筋暴起，实验服袖口还残留着尚未擦净的血渍，“你们快过来！”
后车门被风掀开一条缝，带着焦土气息的空气汹涌而入。
陆昭刚踏上台阶，便被沈烬半挡在身后——他肩章上的血渍还未干涸，那是方才在废墟中为她抵挡落石时留下的。
“看这个。”苏婉将玻片推到两人中间，投影仪的蓝光在陆昭脸上投下细碎光斑，“实验体血液里的菌丝，与你体内共生菌的碱基序列重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点七。”
陆昭的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她不禁想起地下三层监控屏里，那个被按在手术台上的自己。
当时，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举着针管，口中说着“这是为了人类进化”，而她则盯着天花板的通风口，心里想着，原来他们连止痛药都如此吝啬。
“还有这个。”苏婉点开旁边的终端，残留的实验日志在屏幕上滚动，“共生计划B的最终目标，是构建意识网络。你是唯一融合共生菌后还能保留自我的个体，其他实验体都只是需要中央系统控制的终端。”
沈烬的指节抵在终端边缘，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把你当作主机。”
陆昭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铁锈味——那是刚才咬沈烬时，残留在齿间的血迹。
“所以那些实验体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她伸手轻轻触碰屏幕上“B - 07号觉醒日志”的字样，“因为没有我这个主机，他们连灵魂都无处附着。”
苏婉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车外传来巡夜队员的脚步声，沈烬突然握住陆昭冰凉的手腕：“出去透透气吧。”
铁轨旁，风卷着碎纸片打着旋儿，陆昭的军靴不经意踢到一块生锈的齿轮。
她轻轻靠在沈烬肩上，能清晰听见他战术背心下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两下，比她的心跳沉稳许多。
“沈烬。”她的声音被风声揉得细碎，“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你会杀了我吗？”
他的手臂微微收紧，下巴温柔地抵着她的头顶：“不会。”
“嗯？”
“我会咬你。”
陆昭偏过头，静静地看着他，月光在他眼尾投下一抹阴影。
“你不相信我能撑住？”
“我相信。”他低下头，轻轻吻住她，带着硝烟味的唇齿相互触碰，“所以我才有勇气活下去。”
黎明前，训练场的探照灯亮起，陆昭的额角己沁出一层薄汗。
七名志愿者站成半圆，她能敏锐地感知到他们的呼吸——张三紧张时胃部会抽痛，李西右肩的旧伤每逢阴雨天就会发酸，王姐的女儿今天该换尿布了。
“同步战术动作。”她闭着眼睛，共生菌在血管里如热流般翻涌，“向左三步，匍匐，装弹。”
金属护膝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
孙琳举着记录仪的手微微颤抖：“她不仅能感知情绪，竟然还能同步思维！王姐的女儿？她之前根本没提过这事！”
沈烬靠在训练场边的集装箱上，战术手套里紧攥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他看着陆昭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看着她在志愿者完成动作后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突然一阵酸涩，喉咙发紧——三年前，他在军部看着沙盘，从未想过，所谓的“人类进化”，竟能拥有这般鲜活的温度。
“指挥官！”林娜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她怀里的加密电报还带着传送器的余温，“军部的人有新动向。”
电报内容在终端上展开的瞬间，陆昭体内的共生菌突然一阵刺痛。
“镜面计划第二阶段……反向入侵联盟高层意识。”她轻声念出，指尖缓缓划过“制造内部混乱”几个字，“他们想要的不是性命，而是思想。”
沈烬将烟狠狠碾在集装箱上：“所以这次任务必须分头行动。”
会议帐篷里，烛火轻轻晃动，陆昭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你想甩开我？”
“我想让你带着大家活下去。”他伸手轻轻抚过她后颈那道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实验留下的痕迹，“如果我那边出了状况……”
“沈烬。”她打断他，手指勾住他战术背心的拉环，“你必须活着回来。不然我咬谁去？”
他的拇指轻轻着她的指节：“好。”
晨曦破晓，陆昭伫立在营地的瞭望塔上。
东边的地平线泛起鱼肚白，而在更远处，引擎的轰鸣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那声音带着熟悉的震颤，正是军部装甲车队特有的履带摩擦声。
沈烬走到她身后，将军大衣轻轻披在她肩上。
风掀起衣摆，露出他腰间别着的爆破弹——和三天前在研究所时用的那枚，是同一批货。
“他们来了。”陆昭说道。
“我们接着打。”他回应道。
营地下方的铁轨传来轻微震动，仿佛某种巨兽在苏醒前的呼吸。
陆昭缓缓转身，主动吻住他，尝到他唇上的硝烟味，还有藏在最深处，属于人类的、鲜活的温度。
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他们又将如何应对？
陆昭和沈烬能否携手度过难关，守护住他们珍视的一切？
一切未知，都在等待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