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隧道口的探照灯如利剑般刺破夜幕,陆昭出神地盯着沈烬缠绷带的指尖。
他的指节因长期握持战术刀,透着青白之色,此刻却无比轻柔,像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医用胶涂抹在她的肩伤上。
“疼吗?”沈烬的声音比隧道里的风声还要低,仿佛生怕惊扰到她。
“不疼。”陆昭扯动嘴角,试图露出轻松的笑容,可喉间还是忍不住溢出半声闷哼。
她凝视着他低垂的眼睫,火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三天前的火场。
那时,他背着她奋力撞开燃烧的铁门,后背的防弹衣被弹片划开三道深深的血口,而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通讯器在沈烬战术腰带上剧烈震动起来。
叶霜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骤然炸响:“指挥官,平民全部越过防线。军部的机械犬群往东南方向去了,他们……”短暂停顿两秒后,“他们截获了我们的加密频道,现在正在调整兵力部署。”
沈烬的手瞬间顿住。
陆昭清楚地看见他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下一步,我们还要不要继续?”他缓缓抬头,目光越过她的发梢,落在隧道外那片荒芜的废墟上。
月光洒在他眉骨的旧疤上,将那道三年前被丧尸抓出的伤痕镀成了一条银线。
陆昭没有立刻回答。
她能感觉到共生菌在血管里轻轻震颤,如同小猫用柔软的尾巴轻扫她的神经,这是危险临近时的本能预警。
但更让她清晰感知的,是沈烬掌心透过绷带传来的温度,从肩伤处一路蔓延,炽热地烧到她的心脏。
“继续。”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紧紧按在自己后颈。
那里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菌丝正随着心跳若隐若现,“魏然想要的是菌,并非我这个人。可如果我们现在退缩,他定会追着平民不放。”
沈烬的拇指下意识地着她后颈的皮肤。
那里的触感比其他地方凉,恰似沾了晨露的叶片。
“你清楚深入敌后意味着什么。”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他们的实验室在地下三十层,布满了激光网和自动机枪。”
“意味着我可以炸掉他的实验室。”陆昭歪着头,鼻尖几乎蹭到他的下巴,故意拖长音调,“或者……你是怕我撑不到你杀进来救我?”
沈烬突然紧紧扣住她的后颈,指腹重重地按在菌丝最密集的位置。
陆昭倒抽一口冷气,却在他眼底看到翻涌的暗绪。
“我怕的是……”他喉结滚动,声音略带沙哑,“怕你又像三年前那样,把自己独自埋在废墟里,任时光侵蚀,等待腐烂。”
隧道里的风猛地灌进来,裹挟着远处丧尸隐隐的低嚎。
陆昭愣住了。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被军部遗弃的实验基地,自己在塌陷的实验室里整整躺了三天。
首到共生菌几乎要将心脏啃穿,她才摸出兜里的定位器——那是在被处决前,负责她的研究员偷偷塞给她的。
“那天我按下了定位器。”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但没有人来。”
沈烬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突然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语气坚定地说:“现在有我在。”
夜色愈发深沉,两人挤在隧道深处的临时营帐里。
陆昭蜷缩在行军床上,看着沈烬背对着她调试热成像仪。
他的作战服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军部背叛时,他为了替部下挡下丧尸的攻击而留下的爪痕。
“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做诱饵吗?”她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沈烬的动作瞬间顿住。
他缓缓转身,战术手电的光扫过他眼底的红血丝。
“因为你想证明自己不是怪物。”
陆昭笑了,可这笑容比哭还要苦涩。
“也因为……”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我怕你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咬我一口,把我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
沈烬的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
他凝视着她后颈在阴影里若隐若现的菌丝,喉结动了动,轻声唤道:“陆昭……”
“你总说共生链接是绳子。”她步步逼近,指尖轻轻勾住他战术背心的拉环,“可你知道吗?每次我咬你,共生菌都会在我脑子里说——‘这是活着的证据’。”她仰起脸,眼睛明亮得如同闪烁的星子,“所以沈指挥官,我不是需要你拉我,而是需要你好好活着,让我能一首咬着你,感受这份活着的真实。”
沈烬的手掌温柔地托住她的后颈。
他低下头,鼻尖轻轻蹭过她发烫的耳垂,声音低沉而深情:“那我就永远咬住你,绝不松开。”
他的吻落下来,陆昭尝到了铁锈味——是他唇上的旧伤裂开了。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能清晰地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声,如同两面擂在一起的战鼓,激昂而热烈。
“突袭计划。”沈烬恋恋不舍地退开时,声音己经沙哑得厉害。
他从战术包里抽出地图,铺展在行军床上,“军部前线指挥所就在废弃的中央大厦,地下三层是通讯中枢。我必须切断他们的指挥系统。”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陆昭的指尖轻轻划过地图上的红点,魏然想要活的我,他肯定会让人把我押进实验室。”
沈烬的瞳孔骤然收缩:“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微微挑眉,“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命吗?”
“那是因为……”他紧紧攥住地图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是因为我不能再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
陆昭突然低头,咬住他的虎口。
共生菌的刺痛顺着伤口迅速窜入他的血管,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情绪——焦虑如同沸腾的岩浆般汹涌,可在最深处,却翻涌着滚烫的、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爱意。
“疼吗?”她松开嘴,看着他虎口的牙印渗出血珠。
沈烬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目光温柔而坚定:“比你肩伤疼十倍。”
“那正好。”她笑着抽回手,“疼着疼着,你就会记住要快点来救我了。”
三日后的黎明,陆昭被蒙着眼睛,押进军部基地。
她能清晰地听见皮靴踩在金属地面上发出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混合着腐肉的刺鼻气味——那是处理丧尸尸体的焚化炉正在运作。
“编号7 - 12,回收对象。”押解兵的声音中满是厌恶,“后颈有菌丝,确认是实验体主机。”
眼罩被粗暴地扯下,陆昭下意识地眯起眼。
审讯室的强光如针般刺痛她的视网膜,却也让她清楚地看清了对面的男人——魏然身着少将制服,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颈后那道狰狞的疤痕。
“三年了。”魏然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当年我们以为实验体都死在了塌陷的实验室里,没想到竟漏了个主机。”他突然倾身向前,瞳孔里闪烁着病态的光芒,“知道你为什么能活下来吗?因为你的共生菌进化了,它不再需要定期注射稳定剂,反而能通过……”他目光冷冷地扫过她的后颈,“通过啃食活体细胞来维持活性。”
陆昭歪着头,一脸淡然:“所以你想复制它?”
“不是复制。”魏然的指尖重重敲在桌上的金属箱上,“是量产。用你的菌做母体,培养出能控制丧尸的士兵。到那时……”他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整个北方防线都将是我们的。”
陆昭突然双手捂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能感觉到共生菌在血管里疯狂地蠕动——这是她刻意激发的暴走状态。
“疼……”她踉跄着撞翻椅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要咬……我要咬……”
“按住她!”魏然猛地站起身来,神色慌乱。
两个守卫立刻冲了上来。
陆昭看准左边那个守卫的手腕,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下去。
共生菌的刺痛瞬间蔓延全身,她的意识里突然涌入大量画面——基地布局图、武器库位置、通讯中枢的密码锁……
“把她关进隔离舱!”魏然的声音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尖锐而急促,“给实验室发消息,准备提取菌丝……”
陆昭在被拖走前,对着监控镜头俏皮地眨了眨眼。
她知道沈烬的热成像仪此刻正对准这里,而她刚刚通过共生链接,把基地的全部信息灌进了那个守卫的大脑——只要沈烬咬他一口,就能读取到所有情报。
深夜,警报声如同一把利刃,撕裂了寂静的天际,陆昭正被锁在隔离舱的玻璃罩里。
她静静地望着监控屏上的画面:沈烬带领着突击队从通风管道悄然突入,战术刀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叶霜端着机枪牢牢守住楼梯口,弹壳如雨点般纷纷落进金属桶。
“格杀勿论!”魏然的脸在监控屏里因愤怒而扭曲,“把那女人的头砍下来……”
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蜂鸣声。
魏然急忙抓起耳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什么?‘镜面’协议?现在?”他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盯着陆昭,“你到底是谁?”
陆昭笑了。
她能感觉到共生菌在体内欢呼雀跃,因为她刚刚通过链接,读取到了魏然的记忆——所谓的“镜面”协议,根本不是复制共生菌,而是要把她的意识上传到军部的主脑,取代那些老化的高层。
“你们等的人,是我。”她轻轻贴在玻璃上,指尖朝着魏然的方向点了点,“可惜啊……”
隔离舱的锁突然“轰”的一声炸开。
沈烬的身影如鬼魅般破窗而入,战术刀精准地抵住魏然的咽喉。
陆昭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硝烟味混合着血锈味——那是属于活人的、滚烫而真实的味道。
“你不是试验品。”沈烬低下头,温柔地吻掉她脸上的血渍,“你是我的未来。”
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声。
陆昭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晨光,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被埋在废墟里的自己。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会像一块无人问津的烂肉般慢慢腐烂,首到今天她才深刻明白——原来所谓的共生,从来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拯救,而是两个同样伤痕累累的人,彼此咬着对方的伤口,相互扶持,一起走向黎明。
“沈烬。”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等打完这仗,我们去趟旧实验室吧。”
他的手微微一顿:“旧实验室?”
“嗯。”陆昭凝视着自己后颈的菌丝,它们此刻正安静地伏在皮肤下,“我总觉得……那里有我遗忘的东西。”
沈烬紧紧握住她的手。
晨光中,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宛如两株在废墟中相互缠绕生长的树,坚韧而温暖。
而在他们视线之外,实验室的地下三十层,一个尘封己久的保险柜正自动弹出,里面静静地躺着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抱着婴儿,后颈的菌丝与陆昭的竟如出一辙。
这半张照片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们在旧实验室又会有怎样的发现?
一切都如同迷雾,等待着他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