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喧嚣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消散。
你们回到了充满汗水和木头气味的男生宿舍。这是一间宽敞的通铺,数十张吱呀作响的双层木床沿着墙壁整齐排列。几盏昏黄的油灯在横梁上摇曳,将人影拉得又细又长,投射在斑驳的木墙上。
大部分新兵都带着一天的疲惫,各自整理着自己的床铺,或是在角落里擦拭着训练用的装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疲惫却又充实的氛围。
你和艾伦、阿尔敏的床位挨在一起。你刚脱下外套,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肩膀,艾伦就己经凑了过来,他盘腿坐在自己的床铺上,那双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东方白,"他压低了声音,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你今天真是……太厉害了!不光是训练,还有在食堂里说的那些话!”
阿尔敏则坐在自己的床边,手里捧着一本书,但他显然没有在看。他抬起头,蔚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看着你,目光比在食堂时更加首接和深入。
宿舍的另一头,气氛则截然不同。莱纳和贝尔托特所在的角落显得格外安静。莱纳正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装备,动作有些刻意的沉稳,但他紧绷的背部线条和时不时扫向你们这边的警惕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而贝尔托特则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他坐在床沿,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你下午那番话,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神经里。
不远处的让·基尔希斯坦正和他的朋友马可·博特低声交谈着,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掠过艾伦,又在你身上停留片刻,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服气和审视。
"不过……"阿尔敏接过了艾伦的话头,他的声音轻柔,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切入了问题的核心,“东方白,我感觉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对莱纳和贝尔托特很有敌意。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们看起来比较强壮吗?”
他的问题让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艾伦也停下了话头,好奇地看着你,显然他也想知道答案。
你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啊?怎么可能,"你摊了摊手,语气无辜地说道,“我和他们也刚认识,为什么要带有敌意?”
为了让你的话语更具说服力,你转过头,目光越过半个宿舍的昏暗空间,准确地落在了莱纳和贝尔托特身上。你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个温和的、带着善意的笑容,眼神仿佛在说:“看,我们是朋友,对吧?”
然而,这个在你看来充满善意的表情,落入那两个人的眼中,却引发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贝尔托特原本就空洞的眼神在与你对视的一瞬间,像是被烙铁烫到了一般,猛地一颤!他几乎是惊恐地收回了目光,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整个人缩得更紧了,仿佛你的笑容是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
而一旁的莱纳,正在用力拉平床单的手瞬间僵住了。他抬起头,迎上你的目光,你那"温和"的笑容在他看来,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嘲弄和洞悉一切的威胁。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微笑,飞快地点了点头,然后立刻低下头,用近乎粗暴的力气继续整理床铺,仿佛想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抑制不住的战栗。
这一切,都一秒不差地落入了阿尔敏的眼中。
他蔚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到了你的"善意",也看到了那两人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惊恐反应。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等式在他脑中成立:你的示好,对他们而言,是等同于酷刑的威慑。你越是表现得无辜,就越证明了你对他们拥有某种可怕的、不为人知的掌控力。
艾伦则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顺着你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贝尔托特缩成一团,和莱纳埋头苦干的背影。"他们俩怎么了?训练太累了吗?"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显然完全接受了你的说辞。
阿尔敏没有再追问那个"为什么",因为答案己经不言自明。他收回了目光,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然后,他用一种近乎陈述的、异常平静的语气,对你说道:
“是吗。不过,贝尔托特看起来很怕你。”
他没有质问,只是陈述了一个他刚刚观测到的、无法辩驳的事实。
你像是被阿尔敏过于首白的观察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试图用玩笑来化解这尖锐的氛围。
"不会吧,是不是我的笑容太可怕了……"你用一种自嘲的语气说道,仿佛真的在为自己可能不够亲和的表情而感到困扰。
艾伦果然被你这个说法逗乐了,他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有可能!你今天训练的时候,那眼神确实挺吓人的!“他显然完全没多想,只当这是朋友间的互相调侃,还伸手拍了拍你的肩膀,彻底接受了你的"玩笑”。
但阿尔敏没有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你,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之前闪烁的思索光芒此刻己经沉淀下来,变得像深夜的大海一样,深邃而平静,仿佛己经看透了水面下的一切暗流。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接受了你的"玩笑",但说出的话却让你的心头猛地一跳。
"是吗?那东方白你还真厉害,"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你和艾伦的耳中,“光是笑容就能让人感到害怕,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才能。”
他将你的玩笑话原封不动地接了过去,却赋予了它一层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含义。这不是疑问,也不是质问,而是一种近乎赞叹的陈述。他不再探究你"为什么"有敌意,而是首接将你那份"能用笑容吓到人"的异常,定义为一种"才能"。
你的"玩笑"声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宿舍里,足以飘到另一头。正背对着你们的莱纳,擦拭装备的手停顿了一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而贝尔托特那本就可怜地缩着的肩膀,又向下垮了几分,仿佛你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压在他身上的重量。
此刻,艾伦的笑声还未完全消失,阿尔敏平静而锐利的目光正凝视着你,整个宿舍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而变得粘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