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娘子…” 老妇人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给…给孩子…喝口水吧…” 她颤巍巍地将那个破碗从藤蔓缝隙里递进来一点,碗底只有浅浅一层浑浊的水。
我警惕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去接。在流民营,任何一点善意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陷阱。
老妇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戒备,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凄惶,声音更低了些:“没…没毒…俺孙子…前些天…没了…就剩这个碗…” 她说着,目光落在我怀里气息微弱的孩子身上,那眼神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早己消逝的小生命。
我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破碗。水浑浊不堪,漂浮着细小的杂质。但碗是温的,被老妇人的手捂热了。
“多谢。” 我低声道,声音沙哑。
老妇人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佝偻着背,蹒跚地消失在杂乱的人群里。
我看着碗底那点浑浊的水,又看看怀里气息微弱的孩子和昏迷不醒的萧珩。这点水,杯水车薪。
目光再次投向营地深处。混乱,绝望,饥饿……但同样,这里也是信息的集散地!必须尽快了解这里的情况!找到水源!找到食物来源!更重要的是,找到可能存在的、能治疗萧珩的草药线索!
我小心地将碗里那点水,滴了几滴在孩子干裂的嘴唇上。小家伙本能地伸出小舌头舔舐着,发出微弱的呜咽。
然后,我站起身,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眩晕,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我看向那些在阴影里窥视的目光,尤其是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的汉子,他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萧珩腰间那块被污血泥浆半掩的腰牌。
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腰间的匕首柄上。一股属于猎食者的、带着血腥气的狠戾,从我疲惫不堪的身体里缓缓弥漫开来。
想打主意?那就试试看!
槐树坡的“安稳”,不过是死亡绞索稍稍松开的假象。真正的生存之战,在这片绝望的流民之海中,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帷幕。
槐树坡的夜,是无数种声音交织成的混沌乐章。压抑的咳嗽此起彼伏,如同破损的风箱在苟延残喘;孩童饥饿的哭啼微弱而断续,像随时会绷断的丝线;更远处,不知是谁家传来的、绝望到极致的呜咽,低低盘旋在浓密的槐树阴影里,渗入骨髓。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混合着汗馊、腐臭、以及伤口溃烂的甜腥气,每一次呼吸都令人作呕。
岩石夹角内,简陋的藤蔓屏障隔绝了部分窥探的视线,却隔绝不了这无孔不入的绝望气息。我背靠着冰冷粗粝的岩壁,怀里紧抱着熟睡的念安(我终于给他起了名字,萧念安,念一份平安)。小家伙睡得很不安稳,小眉头微微蹙着,偶尔在梦中发出委屈的抽噎。小小的身体紧贴着我,是我在这炼狱里唯一能汲取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