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管事?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济世堂?青石镇?离这里不远!他们手里有药!
一丝希望瞬间升起,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压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孙管事眼神闪烁,绝非善类。他所谓的“拜会”,只怕另有所图!
“孙管事过誉了。” 我语气平淡,带着疏离,“乡野妇人,略懂些土方子,碰巧罢了。当不起‘精通药石’。”
“娘子过谦了!” 孙管事笑容不变,目光却像钩子一样扫过我放在地上、还冒着微微热气的粗陶碗,以及碗里那青绿色的槐花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能辨识洋金花之性,巧用其微量救急,又知槐花嫩叶可食可药,岂是略懂?娘子实乃深藏不露啊!”
他话锋一转,指向昏迷的萧珩:“这位…是娘子的夫君?观其伤势…啧啧,颇为沉重啊。伤及筋骨,又兼邪毒内侵,若不及早清创用药,恐有性命之忧啊!”
我的心猛地一紧。这孙管事果然眼毒!他一眼就看出了萧珩伤势的关键和凶险!
“孙管事有何指教?” 我按捺住情绪,声音依旧冷硬。
“指教不敢当。” 孙管事捋了捋鼠须,笑容变得意味深长,“鄙人此来,是诚心想与娘子做笔交易。我‘济世堂’虽小,但治疗金疮、祛毒生肌的药材,倒也齐备。若娘子肯割爱,将昨夜救治张栓子所用的‘洋金花定喘方’,以及这槐花食补之法…细细告知鄙人…”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那么,贵夫君所需之药,鄙人自当双手奉上!分文不取!”
图穷匕见!
这孙管事根本不是来拜会,他是来趁火打劫的!他看中了我在危急关头显露出的、那点看似“神奇”的草药知识!他想用萧珩的命,来换取我的“秘方”!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窜上脊背!这乱世,果然处处都是吃人的陷阱!昨夜刚用命博来一线喘息,今日就有豺狼闻着味来敲骨吸髓!
我袖中的匕首柄被攥得死紧。目光扫过孙管事和他身后那两个精悍的跟班,又扫过远处依旧蹲在石头上、眼神阴鸷盯着这边的刀疤脸。
硬拼?毫无胜算!交出“秘方”?且不说那洋金花的用法凶险万分,剂量稍有差池就是剧毒,单是这槐花食补,本就是荒年无奈之举,根本称不上秘方!一旦交出,这孙管事发现“秘方”不过如此,恼羞成怒之下,后果更难预料!
怎么办?
就在我脑中念头飞转、心念电闪之际——
“咳咳…咳…”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咳嗽声,骤然从枯叶堆上传来!
不是那种濒死的、破锣般的呛咳!而是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和…苏醒过来的意识!
我猛地转头!
只见枯叶堆上,萧珩那一首紧闭的眼皮,竟微微颤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深邃如同寒潭古井的眼眸,终于再次显露!虽然里面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痛苦、迷茫和一种被强行从深渊拉回的沉重疲惫,但那份属于他本身的、如同淬火利刃般的锐利光芒,正在混沌中艰难地凝聚!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昏暗的藤蔓顶,随即艰难地转动,落在了我写满震惊的脸上。
西目相对!
那一瞬间,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滔天的巨浪!震惊!困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剧痛和虚弱掩盖的、属于上位者被冒犯的冰冷戾气!他似乎在努力回忆,回忆自己为何会身处此地,回忆眼前这个抱着婴儿、眼神凶狠的女人是谁!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嘶哑、几乎难以辨别的音节:
“你…?”
藤蔓屏障外,孙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精明的眼神瞬间变得惊疑不定,死死盯住了枯叶堆上那个突然有了动静的男人!
岩石夹角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念安似乎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发出不安的哼唧。
我抱着孩子,站在苏醒的萧珩和虎视眈眈的孙管事之间。一边是刚刚挣脱死亡线、身份成谜、态度未明的“崽爹”;一边是趁火打劫、觊觎“秘方”的药铺豺狼。
昨夜那场用命和谎言构筑的脆弱平衡,在这一声微弱的咳嗽中,被彻底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