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他左肩包扎的一角!
伤口处,那令人心悸的黄绿色脓液…似乎…渗出的速度减缓了?!最让她狂喜的是,伤口周围那如同死亡蛛网般蔓延的黑紫色淤痕…那扩散的势头…似乎…真的…停止了?!
野菊花!真的有效!虽然缓慢,但它在起作用!它在对抗那深入骨髓的邪毒!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洪流般冲垮了林晚紧绷的神经!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发热!她赌对了!她用自己的狠劲和智慧,从死神手里又抢回了一点时间!
她看向怀中沉睡的念安,又看向枯叶堆上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的萧珩。
就在这时,萧珩紧闭的眼皮再次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这一次,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了暴怒,没有了屈辱,没有了混沌。只有一片深沉的、如同耗尽所有力气的疲惫,和一种被强行从深渊拉回后的、近乎虚脱的茫然。
他的目光先是毫无焦距地落在低矮的、布满蛛网的屋顶,随即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移动,最终落在了林晚的脸上。
西目相对。
没有言语。
林晚的脸上还残留着激斗后的汗渍、泥土和一丝未褪尽的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星辰,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一种更加坚定的、属于母狼护崽的凶狠光芒。
萧珩看着她。看着她怀中安睡的婴儿。看着她手中那个还残留着野菊清苦药味的空碗。
许久。
久到林晚以为他又要昏睡过去。
他极其艰难地、幅度极小地侧了侧头,目光最终定格在林晚怀中的念安身上。那目光复杂到了极致,有茫然,有审视,有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探究…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疲惫。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气力,才挤出几个破碎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字:
“…念…安…”
声音微弱如风,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林晚耳边!
他…叫了孩子的名字!他承认了!在这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时刻,在他最虚弱、最毫无防备的时刻,他下意识地、清晰地念出了那个她赋予孩子的名字!
林晚抱着念安的手臂猛地一紧!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酸涩,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备和坚硬!她看着萧珩那双疲惫到极致的深眸,看着他那毫无血色的唇,看着他那依旧狰狞可怖、却暂时被遏制住死亡的伤口…
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滚落下来。砸在怀中念安温热的小脸上,也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念安带着奶香(虽然微弱)和药味的襁褓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起来。
土屋内,死寂被打破。只有女人压抑的、劫后余生的呜咽,男人沉重却平稳的喘息,以及婴儿在梦中偶尔发出的、细弱的呢喃。
破败的窗外,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挣扎着穿透厚厚的云层,吝啬地洒进屋内,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温暖的光带。光带里,细小的尘埃无声地飞舞
药香未散,危机犹存。
但命,终究是暂时抢回来了。
而那个被迫“当爹”的男人,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圈后,第一次,主动念出了那个名字。
路还很长。豺狼环伺,荆棘密布。
但至少这一刻,在这被世界遗忘的破败角落,三个本该走向不同结局的生命,被一条用血、狠、谎言和一点微末野草强行续上的脆弱纽带,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