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包裹着全身,仿佛沉在万丈寒潭之底。意识在混沌的黑暗中浮沉,耳边是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雨声轰鸣,还有……微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呜咽。
呜咽……
崽!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脑海!瞬间驱散了沉重的黑暗!
“唔……” 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呻吟,沉重的眼皮像是被黏住,费尽全力才掀开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一层血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破庙腐朽、布满蛛网的梁顶,雨水正顺着几个巨大的破洞,形成一道道浑浊的水帘砸落在地。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但混合着雨水、尘土和死亡的气息,依旧令人作呕。
身体的感觉迟钝地回归。下身撕裂般的剧痛并未消失,只是从尖锐变成了沉重而持续的钝痛,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神经。小腹空荡荡的,却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母体的虚弱感。更糟糕的是,冷!深入骨髓的冷!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汲取着所剩无几的热量,让我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怀里的温热……是崽!
我猛地低头。
一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正紧紧蜷缩在我破烂的、勉强充当襁褓的衣襟里。他(或是她?暂时无暇分辨)闭着眼睛,小脸通红,鼻翼微微翕动,发出微弱但清晰的呜咽声。刚才那唤醒我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还活着!我的崽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如同暖流,瞬间冲淡了身体的剧痛和寒冷。我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孩子抱得更贴近胸口,试图用自己残存的体温去温暖他。目光随即警惕地扫视整个破庙。
那两具黑衣杀手的尸体依旧倒在泥水里,姿势扭曲,身下蔓延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粘稠而诡异。庙内一片狼藉,打斗的痕迹随处可见,断裂的窗棂在风雨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那个男人……萧珩呢?
他逃出去了吗?还是被追上了?
心又提了起来。如果他死了,或者被抓了,那些杀手随时可能折返!这里不能久留!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一切。我必须立刻处理自己和孩子的情况!
强忍着下身的剧痛和一阵阵眩晕,我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神像基座。首先检查孩子:脐带!必须处理!记忆里原主模糊的卫生常识提醒着我。没有剪刀,没有干净的布……目光落在旁边被我嚼剩的、韧性较好的车前草茎秆上。顾不上太多,我用沾着泥污的手颤抖着抓起几根相对粗壮的草茎,又摸索到那个沾血的干粮袋——里面的粗盐粒是唯一的消毒品!
我咬紧牙关,忍着剧痛和羞耻,艰难地处理着孩子和自己身上残留的污秽。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将嚼烂的车前草叶混合着一点点宝贵的盐粒,敷在自己下身最严重的撕裂伤处——火烧火燎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但我知道,这是唯一能勉强预防感染的办法。孩子的脐带,则用盐水简单擦拭后,用韧性较好的草茎紧紧扎住。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靠在神像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里衣。腹中传来强烈的、难以忍受的空虚和绞痛——饿!生产耗尽了最后的能量,加上失血,身体急需补充。
干粮袋!我颤抖着抓过袋子。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块巴掌大小、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子,还有一小撮珍贵的粗盐。我毫不犹豫地将饼子掰下一大半,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咀嚼。粗糙的颗粒刮着喉咙,难以下咽,但我强迫自己吞咽下去。必须有力气!必须活下去!
剩下的那一小半饼子,被我小心地放进怀里,贴着胸口,用体温捂着——这是留给孩子的,如果他哭闹得厉害,或许能嚼烂了喂他一点点糊糊。
外面的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天色依旧浓黑如墨,没有丝毫要亮的意思。寒风从破窗和门洞灌进来,带走身上仅有的温度。怀里的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寒冷,呜咽声变得委屈而急促。
不行!这样下去,我和孩子都会冻死在这里!必须找到更安全、更避风的地方!
我咬咬牙,忍着下身的剧痛,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手脚并用地向破庙深处挪动。借着庙顶破洞漏下的微弱天光(或许是月光偶尔穿透了云层?),我搜寻着。神像后面?不行,空间太小,而且更潮湿。墙角……咦?
在破庙最里面、靠近山壁的角落,一堆坍塌的泥塑和腐朽的木头后面,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被杂物半掩着的狭窄洞口!洞口黑黢黢的,只有不到半人高,像是什么动物废弃的巢穴,又或者是山壁的裂缝。
一丝微弱但干燥的气息从洞口飘出!
干燥!这比什么都重要!
希望的火苗瞬间燃起!我奋力挪开挡在洞口的几块松动的石头和烂木头,顾不上手上被划破的细小伤口。洞口狭窄,勉强能容一人爬行进去。里面很黑,但空气虽然陈旧,却没有外面那么浓重的霉味和血腥味,最重要的干燥!没有漏雨!
这就是生的希望!
我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护在怀里,用破烂的衣物将他裹紧,然后俯下身,艰难地、一寸一寸地爬进了这个狭窄的洞穴。洞内空间比洞口看起来稍大一些,勉强能让我抱着孩子蜷缩坐下,背部能靠到冰凉但干燥的石壁。隔绝了外面肆虐的冷风和大部分雨声,感觉瞬间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