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了药圃和那些晾晒的药材上,一个念头渐渐清晰。
“先生,” 她再次开口,语气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我看这后山药材丰饶,您药圃里种的也都是好东西。我…我想试试,用这些药材,做些成药丸子或者浓缩的药膏。比如驱寒的姜枣桂圆膏?或者…您上次说配伍精当的清瘟茶包?如果能做出来,或许…或许可以让秦大哥下次外出时,带到远些的镇子或者县城,换些更紧要的东西?比如盐、布匹,或者…更好的伤药?”
陈先生研磨药材的手彻底停住了。他转过头,认真地看向林晚,目光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惊讶。这女子,不仅坚韧,竟还有这般活络的心思和胆识!在如此境地,想的不是苟且偷安,而是如何开源,甚至…利用起山庄的资源。
“成药?” 陈先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想法不错。但药材配伍、炮制、熬煮收膏的火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做出来容易,做出能治病救人、且能存放的成药,难。你可有把握?”
林晚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亮而坚定:“没有十足把握。但我愿一试!药材配伍,我参照您留下的医书和世子…萧珩留下的批注。火候和收膏,我可以反复试验!至于存放,用蜂蜡密封竹筒或陶罐,应该可行。就算一时做不出最好的,能有些效用,在缺医少药的偏远地方,或许也能帮到人,换些微薄之物。”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乱世里,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总是好的。”
陈先生沉默了。他看着林晚眼中那簇为生存而燃烧的、不屈不挠的火焰,又看了看不远处正笨拙地试图帮秦十三搬动一小块木柴的念安。许久,他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后山药草,随你取用。药圃里的,需问过我。灶房边那间小屋,原是炮制药材用的,工具还算齐全,你收拾一下可用。” 他站起身,走向药柜,“清瘟茶包的方子,我再斟酌一下,加一味板蓝根,效果或更好。姜枣桂圆膏的配伍…嗯,桂圆性温,加多了易上火,配点菊花…”
林晚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干劲充满!她用力点头:“多谢先生指点!”
她如同着魔一般钻研。天不亮就进山采药,背回大捆大捆的新鲜草药。清洗、切碎、晾晒,一丝不苟。在炮制房里,守着小小的泥炉和砂锅,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熬煮桑菊板蓝根茶汁时,满屋弥漫着清苦微辛的药香;熬制姜枣桂圆膏时,浓郁的甜香混合着姜的辛辣,又带着菊花的微苦回甘,勾得念安总是扒在门边,小鼻子一耸一耸。
失败是常有的事。火候稍大,药汁熬糊发苦;火候太小,水分太多难以收膏。比例稍有偏差,药效便大打折扣。但林晚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心和韧性。每一次失败,她都仔细记录,向陈先生请教,然后重头再来。
陈先生起初只是偶尔指点一二,后来见她如此投入且确有天赋,便也上了心。他不再只局限于口述,有时会亲自示范如何翻炒药材激发药性,如何判断药膏熬煮的“滴水成珠”状态。林晚如同海绵般吸收着这些宝贵的经验。
从这天起,山庄里除了草药的清香,更多了一种属于药膏和浓缩药汁的独特气息。那间小小的炮制房成了林晚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