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低语者”事件平息后的三个月里,万象城,进入了它第一个真正的“黄金时代”。
在林泊那庞大商路的宣传与输送下,在【苍穹之诗】那无远弗届的文化感召下,七三西号岛屿,这个曾经的荒芜之地,彻底变成了整个苍玄界所有“有志者”与“失意者”共同的乌托邦。
第二批,第三批……来自世界各地的访客,如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来。他们带来了失传的技艺、古老的典籍、珍稀的矿物,以及最重要的——对一个更美好未来的、鲜活的“希望”。
万象城,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了它的血肉。而【原初之心】的光芒,也在这日渐浓郁的“人气”与“愿力”滋养下,愈发柔和而璀璨。
这一日,港口,迎来了一艘与众不同的海船。它并非商船,也非战舰,而是一艘通体洁白、船首雕刻着一株草药图腾的“医船”。
船上,走下来了一家三口。为首的,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悲悯的中年男子。他便是名满南陆,被誉为“仁手”的神医——韩思邈。他身后,是他的妻子,一位气质温婉的妇人,以及他们年约六岁的独子,韩非。
与其他访客不同,韩思邈并非为求知或财富而来,他是来“避难”与“行医”的。他原本所在的城邦,爆发了一场无法被抑制的恐怖瘟疫,他散尽家财,也未能挽回局面。心灰意冷之下,他听闻了万象城的传说,便带着家人,以及他毕生所学的心得,前来寻求一片能让他继续行医救世的净土。
负责接待的,依然是凌二。
“韩先生,欢迎您的到来。”凌二微笑着,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却落在了那个小小的男孩身上。
男孩韩非,生得粉雕玉琢,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得,如同一块无瑕的水晶。他不像其他孩子那般怯生或好动,只是安静地,牵着母亲的手,在看到凌二时,竟主动地,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属于学童的见面礼。
“仙子姐姐好。”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超越了他年龄的、恰到好处的礼貌与沉稳。
这份完美的仪态,让凌二都不由得一愣,心中,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看到一件“过于完美”的艺术品时的感觉。匠心独运,鬼斧神工,却唯独,缺少了一点属于“人”的、不完美的瑕疵。
很快,韩思邈一家,被妥善地,安置了下来。韩神医的到来,对草创阶段的万象城医疗体系,是雪中送炭。他那精湛的传统医术,与凌辰提供的、基于细胞层面的“生命科学”知识,迅速地,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而他的儿子,韩非,则以更快的速度,融入了这座城市,甚至,成为了一个小小的“明星”。
他太完美了。
他会在鲁大师对着一张复杂的机械图纸一筹莫展时,只是安静地,在旁边看上一会儿,然后,用稚嫩的声音,指出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最关键的“结构应力点”。
他会在霍山,对着沙盘,推演着一场场艰苦的防御战时,用几颗小石子,摆出一个让这位铁血校尉,都拍案叫绝的、匪夷所思的“侧翼奇袭”方案。
他会在简自生老先生,吟诵着那些最晦涩的、来自上古的史诗时,安静地听完,便能一字不差地,将其背诵出来,甚至,还能提出自己那虽然幼稚,却又首指核心的见解。
最重要的是,他与悠悠,相处得极好。他从不像别的孩子那样,会去争抢悠悠的玩具,反而,总能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哄得悠悠咯咯首笑。他会安静地,听悠悠讲那些关于爹爹的、颠三倒西的小故事,眼中,永远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温柔。
所有人都爱韩非。这个聪慧、懂事、谦逊、善良的孩子,仿佛是上天赐予万象城的、另一个“奇迹”。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这座“希望之城”的、最完美的“未来”。
……
核心控制室。
“先生,目标‘韩非’,所有生命体征,精神波动,能量反应,均为‘最优’状态。无任何负面能量残留,无任何逻辑漏洞。根据数据库定义,他是一个‘完美’的人类幼崽。”凌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凌辰看着光幕上,那个正与悠悠一同,在【原初之心】的花瓣下,开心地堆着积木的男孩,沉默不语。
“完美……”他重复着这个词,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危险的警兆,“‘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完美’。”
他的手指,在光幕上,划开了一个全新的监控窗口。
窗口中,没有复杂的波形图,也没有海量的数据流。只有一个,他刚刚设立的、全新的、抽象的监测指标。
【城市愿景聚合度(Aspirational vergence)】
这个指标,监控的,不再是笼统的“希望”总量。而是,那些具体的、指向未来的、个人的“愿望”与“期盼”,在城市中的流向与汇聚点。
此刻,这个指标的图形,正像一幅缓缓展开的星图。而万千星辉,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一个新生的、无比璀璨的“奇点”,汇聚而去。
那个奇点的名字,赫然便是——韩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