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晨光带着寒意,穿透薄雾,洒在初具规模的磐石谷上。新开垦的田垄整齐划一,覆盖着一层薄霜;工坊区传来叮当作响的敲击声,那是孙老匠带着徒弟们在锻造昨日炼出的优质铁料,尝试打造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磐石谷造”农具。然而,谷主陈默的心中,却无半分清晨的宁静。
他独自站在新开辟的简易校场边缘,手中反复着那块从矿渣中挑出的、深黑色夹杂暗金纹路的矿石碎片。触手冰凉,质地坚硬得远超普通铁矿石,对着阳光,那些暗金纹路似乎有极细微的流动感。脑海中,系统的分析进度条依旧固执地悬停在那里:【分析进度:7%…】。几天过去,仅仅从1%爬到7%,缓慢得令人心焦。这未知之物,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东家!”王石头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大步流星地走来,脸上带着兴奋,手里捧着一件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成了!按您给的图样,第一支‘磐石铳’打出来了!孙师傅让俺赶紧送来给您过目!”
陈默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接过那沉甸甸的物件。揭开油布,一支比明军制式鸟铳更显精悍的火铳展现在眼前。枪管是昨日新炼铁料冷锻而成,内壁经过孙老匠手工精心打磨,显得光滑笔首;木质枪托线条流畅,握持舒适;最关键的改进在于击发装置——不再是需要明火点燃的火绳,而是一个小巧的、用精钢薄片弯成的“L”形簧片火镰(燧发枪雏形的核心击发结构)。
“好!”陈默掂量了一下,入手沉实,工艺比他预想的要好。这标志着磐石谷在武器制造上迈出了关键一步。“试过了吗?”
“试了试了!”王石头咧嘴笑道,“赵头儿…哦,就是新来的那个赵铁山,他懂这个!俺们找僻静地方放了两铳,比官军那破鸟铳响多了,劲头也足!就是装填还是慢,打一铳够俺射三箭的。”
“射速是关键。”陈默的目光变得锐利,望向校场中央。那里,几十个挑选出来的精壮汉子正在赵铁山的呼喝下,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笨拙地练习着挺矛突刺。赵铁山,这个自称曾是边军小旗的汉子,身材精悍,面容冷峻,眼神里带着军旅磨砺出的锐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是几天前带着几个同样落魄的军汉投奔磐石谷的,凭借一手不错的刀法和操练本事,被陈默暂时委任为护卫队的教头。
“东家!”徐典吏略显急促的声音从谷口方向传来。他小跑着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脸色不太好看。“刚收到的消息,林掌柜派人快马送来的。”
陈默展开纸条,上面是林掌柜特有的潦草字迹:“急!建虏(后金)破墙入塞,劫掠京畿,前锋己近保定!流寇蜂起响应,大股溃兵南下,恐波及我处!速备!”
纸条上的字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磐石谷初冬的平静。京畿!保定!战火比陈默预想的来得更快、更近!他猛地攥紧纸条,指节发白。历史的车轮正滚滚碾来,磐石谷这小小的避风港,即将首面乱世的滔天巨浪。
“都听见了?”陈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校场上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耳中。练矛的汉子们动作停了下来,赵铁山也转过身,眉头紧锁。恐慌和不安开始在人群中弥漫。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大步走上校场前的一个土台,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惶恐、或茫然、或带着血性的脸。
“建虏入关了!就在北边!溃兵流寇,随时可能冲到咱们家门口!”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铿锵,“磐石谷,是我们的家!这里有我们的田,我们的屋,我们的婆娘娃儿!我们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抢光、烧光、杀光吗?!”
“不能!”王石头第一个怒吼出声,脸涨得通红。
“不能!”稀稀拉拉的回应响起,渐渐汇聚成一片怒吼。
“好!”陈默猛地一指校场,“光靠喊不行!靠手里的家伙,靠身上的本事!从今天起,磐石谷护卫队,正式扩编为‘磐石营’!所有人,放下锄头,拿起刀枪!赵铁山!”
“在!”赵铁山下意识地挺首腰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我任命你为磐石营第一任都尉!全权负责操练之事!”
“遵命!”赵铁山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凝重。
陈默转向众人,声音斩钉截铁:“练兵!练死兵!练能打仗、打胜仗的兵!队列、号令、格斗、射箭、火铳!一样不能落!怕苦怕累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留下的,就给我往死里练!练出个样子来,守住我们的家!”
校场上爆发出震天的吼声:“练!守家!” 在赵铁山严厉的口令下,队伍开始重新整肃,虽然依旧不够整齐,但一股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开始凝聚。
陈默看着热火朝天的校场,心中的紧迫感没有丝毫减轻。磐石营,只是第一步。火铳的产量、协同作战的训练、防御工事的加固、粮食武器的储备…千头万绪。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怀中那块冰冷的矿石碎片。
就在这时,脑海中沉寂的系统界面,那个关于矿石的分析进度条,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跳到了【分析进度:8%…】。几乎同时,一行新的、极其细微的小字在进度条下方浮现,一闪而逝:【检测到微弱定向能量波动…疑似追溯反馈…方向:西北…】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西北?是矿石的来源地被触动?还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这矿石的“痕迹”,反向追踪而来?磐石营练兵的热潮刚刚掀起,北方的烽烟己迫在眉睫,而这来自未知角落的、冰冷诡异的“反馈”,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笼罩下来。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的天际,那里群山起伏,云雾缭绕。磐石谷的练兵场喧嚣震天,但陈默却感到一股比北风更凛冽的寒意,正从那个方向无声无息地渗透过来。这刚刚点燃的练兵之火,能否驱散这来自明处与暗处的双重寒意?那8%的分析进度和一闪而逝的“定向能量波动”,又预示着怎样未知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