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流在黑暗中守了一整夜。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时,于安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昨晚好了许多。
她微微偏头,看到镜流跪坐在榻边,眼睛红红的,显然一夜没睡。
"师父......”
镜流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担忧。
于安撑着身子坐起来,神色平静,仿佛昨晚咳血的人不是她。
她淡淡地看了镜流一眼,道。
"去休息吧。”
镜流没动。
她盯着于安,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师父,您昨晚咳血了。”
她一字一顿地说。
"金色的血。”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于安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动作缓慢而稳定,仿佛在掩饰什么。
"旧伤而己,不必在意。”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旧伤?”
镜流的声音陡然提高。
"什么样的旧伤会咳出金色的血?!”
“师父,您在瞒我什么?"
茶杯在于安手中微微晃动,水面泛起细微的波纹。
她放下杯子,抬眸看向镜流。
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没有波澜,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镜流猛地站起身,眼眶发红。
"我是您的徒弟,您的一切我都该知道!”
“您这样......这样......”
她的声音哽住,胸口剧烈起伏。
"您这样,我怎么能放心?!”
于安沉默地看着她,神色依旧冷淡,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她注意到镜流的手在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镜流。”
她开口,声音低沉。
"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不信!”
“我己经长大,不再是所谓的小孩子了,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
镜流几乎是吼了出来。
"师父,你是不是......是不是快...”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两人之间。
房间里骤然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于安的眼神微微变了。
她看着镜流,看着这个倔强到近乎偏执的徒弟,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双手,看着她眼底的恐惧和绝望。
她忽然意识到——镜流不会放弃的。
她会一首追问,会执着地寻找答案,甚至会做出更极端的事。
而于安......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体内的"抗体"正在和丰饶之力厮杀,每一刻都在消耗她的生命。
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活不过百年。
不能让她知道,终有一日,她的师父会变成可恶的丰饶孽物。
于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己经恢复平静。
"过来。”
她轻声说。
镜流愣了一下,但还是乖乖走到她面前。
于安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镜流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镜流怔住了,师父很少这样触碰她。
"师父......”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委屈。
于安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睡吧。”她轻声说。
下一秒,她的指尖泛起一丝微弱的红光。
镜流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温暖的力量轻柔地包裹住她的意识。
她的眼皮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思维也开始模糊。
"师......父......?”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努力想保持清醒,但那股力量太过温柔,像一张柔软的网,将她一点点拖入黑暗。
她的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去。
于安伸手接住她,轻轻将她放在软榻上。
镜流己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梦境。
于安低头看着她,指尖的红光仍未散去。
"羽渡尘......”
她低语,"抹去这段记忆吧。"
红光微微闪烁,渗入镜流的眉心。
镜流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像是彻底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于安收回手,静静地看着她。
她知道,等镜流醒来,她只会记得师父旧伤复发,但不会记得金色的血,不会记得自己的质问,更不会记得那股绝望的恐惧。
这样......最好。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晨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
她的时间不多了。
但至少......镜流不必知道。
窗外,海棠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于安望着远处罗浮仙舟的轮廓,那里是她守护了数百年的家园。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镜流时的场景。
那个白发少女站在废墟中,眼神绝望得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
那时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师父......”
身后传来微弱的梦呓。
于安回头,看到镜流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眉头微蹙,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于安走回榻边,轻轻替她掖好被角。
"做个好梦。”她轻声说。
镜流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更加平稳。
于安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镜流刚拜师时说过的话。
"师父,我会变得很强很强,强到能保护您!”
那时的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当真。
现在想来,命运真是讽刺。
曾经用来保护徒弟精神不受伤害的羽渡尘,如今却变成了删除她记忆的利器。
她伸手抚过镜流的白发,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对不起。”
她低声说。
"师父骗了你。”
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于安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她知道,这样的欺骗不会持续太久。
终有一天,镜流会想起来,会知道真相。
但至少不是现在。
不是在她还如此脆弱的时候。
于安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
门外,雪团不知何时蹲在那里,碧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照顾好她。”
于安对白猫说。
雪团"喵"了一声,像是听懂了。
于安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走向庭院。
那里,一柄长剑静静地躺在石桌上,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她的路,不长了。
镜流的路,才刚刚开。
“现在的我,真的像一支燃烧的蜡烛。”
于安透过窗户看向屋中的镜流。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