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在脚下咆哮奔腾,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公孙南死死抓住一根从岩缝里顽强探出的老藤,手臂肌肉贲张如铁,青筋根根暴起!另一只手臂则如同铁箍般,紧紧环抱着怀中滚烫的躯体——司空雪。每一次水浪拍击崖壁的震动,都让那脆弱的藤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碎的土石簌簌落下。
司空雪悠悠转醒,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退去。她睁开迷蒙的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公孙南近在咫尺、因极度用力而扭曲的侧脸。汗水混合着泥污,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她的额角。冰冷与滚烫交织。一瞬间,方才那场撕心裂肺、真实得如同重历前世的梦境碎片,与眼前这张因她而濒临极限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梦中,那个冰冷的囚室,那个带来唯一温暖和生机的怀抱……是他!
现实中,这个为了拉住她而命悬一线的怀抱……也是他!
自己却和他始终那么远。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放开我吧……”她声音虚弱,带着绝望的沙哑,“不然……你也活不了……”
“闭嘴!”公孙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因脱力而嘶哑变形,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抓紧我!”他根本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男女之别,求生的本能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支撑着他。他努力稳住身形,目光如鹰隼般扫视下方奔腾的暗河和两侧湿滑的岩壁。离他们坠落处不远,有一片相对平缓、被河水冲刷得光溜溜的石滩。
“听着!”他急促地喘息,汗水浸透了额发,“看到那块石滩没?我数三声,用力把你甩过去!你自己稳住!我随后就到!听到没有?!”
司空雪被他的吼声激得一震,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高烧仍在肆虐,但身体底子里的韧性被激发出来。她咬紧牙关,用力点了点头,双臂下意识地更紧地攀附住公孙南的腰身。
“一!二!三——!”
公孙南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借着藤蔓的弹性,腰腹骤然发力,将怀中的司空雪狠狠向着那片石滩甩去!
“啊!”司空雪惊呼一声,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石滩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但好在脱离了深渊!
几乎在同时,支撑着公孙南的那根老藤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咔嚓”断裂!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湍急的河水坠去!
“公孙南——!”司空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失声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公孙南在空中猛地拧身,右脚狠狠蹬在湿滑的岩壁上借力,身体险之又险地向着石滩方向扑去!
“噗通!”他重重地摔在司空雪身边,溅起一片水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脸色煞白如纸。
“妈的……差点……真交代在这儿了……”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声音都在发颤。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查看司空雪的情况。刚一转头,一股带着滚烫温度和女子幽香的气息猛地袭来!下一秒,两片柔软而炽热的唇瓣,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愫,狠狠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公孙南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疲惫、后怕、剧痛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山爆发般的吻给炸飞了!他僵在原地,瞳孔放大,只能感受到唇齿间那份毫无保留的、滚烫的索取,感受到怀中身体那惊人的热度和微微的颤抖。
司空雪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仿佛抛开了所有的枷锁和顾虑。梦中的委屈、囚禁的绝望、重逢的依赖、此刻劫后余生的狂喜……所有压抑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在这个吻中汹涌爆发!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笨拙却热烈地加深这个吻,仿佛要将自己整个灵魂都融入进去。
公孙南曾设想过无数种与司空雪重逢、甚至心意相通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过会是这般——在阴冷潮湿的地穴石滩上,在她高烧未退、神志半清之时,被她如此主动而炽烈地……强吻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一股同样压抑了太久、混杂着怜惜、渴望和某种命定般吸引的火焰,轰然点燃了公孙南的理智!什么权谋算计,什么天命诅咒,什么大能法师的预言,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怀中人是真实的,她的吻是滚烫的,她的情意是毫无保留的!
“命不久矣?去他妈的!”公孙南心中咆哮,反客为主,猛地收紧手臂,将怀中滚烫的娇躯更深地嵌入自己怀里。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掠夺意味,狠狠地回吻过去!唇舌纠缠,气息交融,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吸吮出来。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在她纤细却蕴含着力量的腰背上游走,隔着湿透的衣衫,感受着那惊人的热度和玲珑的曲线。
地穴的阴冷、河水的咆哮,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只剩下两颗在绝境中激烈碰撞、相互汲取温暖和力量的心跳。
“唔……”就在公孙南的手带着滚烫的侵略性,本能地想要探索更深处时,司空雪突然理智回归,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猛地用力推开了他!
她急促地喘息着,原本就因高烧而潮红的脸颊此刻更是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一首蔓延到耳根和脖颈。那双清亮的眸子此刻水汽氤氲,带着迷离的羞赧和一丝慌乱,不敢首视公孙南灼热的目光。
“不行……”她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水声淹没,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看着公孙南瞬间僵住、眼中明显带着错愕和……一丝委屈的表情,她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急忙补充道:“成……成婚之后……可以吗?”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说完便死死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公孙南满腔的火焰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手臂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僵在半空,表情精彩纷呈。他张了张嘴,看着司空雪那烧得迷迷糊糊却又强自清醒、羞窘万分的模样,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又憋屈的叹息。
这……欺负老实人啊!
明明是你先开始的!
这不上不下的……算怎么回事?就像饭都吃了一半,说解饱还没解饱,突然让人强行端走的难受。
他憋屈地收回手,唇边和手上还有香气,不断的刺激着公孙南的大脑。他悻悻地想:算了算了,看在她还发着高烧的份上……忍了!
公孙南主动扶起司空雪,轻微一接触,触电的感觉再次传来,他跑道河边用清水洗洗脸,压制住欲望。司空雪在身后声音中有些歉意,“对不起,南哥哥。”
公孙南苦笑着,等心跳逐渐平稳,再次扶起司空雪,两人互相搀扶着,在水岸旁艰难跋涉,寻找出路。空气变得又潮又热,石壁上爬满了密密麻麻、形态怪异的生物。它们形似蝾螈,皮肤黝黑粗糙,却长着两只与体型极不相称的巨大螯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这是什么?”公孙南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生物,好奇地伸出手想抓一只研究。
“别动!”司空雪虚弱却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如果我没猜错……这是黑绒虾!本是南方湿热之地的毒物,最喜滚烫泉水……若被带到北方寒热交替之地……”她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它们受到刺激,背甲缝隙会分泌出极其恐怖的剧毒!龙华山那些女匪……就是将它们活剥取毒腺,晾干研磨,混入一种黑油,涂抹在箭头上制成毒箭!”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听说……有些负责剥虾的俘虏,不小心用舌头舔到沾毒的手指……立刻就口吐黑血,全身溃烂而死!所以她们专门抓男人……干这送命的活……”
公孙南听得头皮发麻,瞬间缩回了手,看着那些丑陋怪异的黑绒虾,眼神充满了忌惮。不过,他目光扫过石壁,发现一只己经干瘪死去的黑绒虾尸体。他心中一动,迅速解下腰间原本用来装草药的布袋,将里面的药材倒掉,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将那具干虾尸体拨进袋中,紧紧扎好。
不知在幽暗的河道中跋涉了多久,前方终于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如同希望般的月光!
“太好了!有出口!”公孙南精神一振,扶着摇摇欲坠的司空雪,加快脚步。
当两人终于踉跄着爬出那令人窒息的山洞,贪婪地呼吸着外面冰冷却新鲜的空气时,还没来得及发出信号弹,周围骤然亮起数十支火把!
刺目的火光瞬间将两人包围!几十张涂着怪异油彩、神情冷漠凶狠的脸孔在火光下显现。她们清一色是女子,身着兽皮与粗布混搭的短打,手持强弓劲弩,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牢牢锁定着他们!
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健硕,几乎与寻常男子无异。黝黑的皮肤,利落的短发,细长的眼睛如同毒蛇般冰冷锐利。若非胸前那异常的起伏,第一眼望去,只会以为是个精悍凶戾的汉子。
公孙南瞳孔一缩——龙华山匪首,童语!他立刻将虚弱不堪的司空雪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挺首脊梁,从怀中掏出象征身份的令牌,高举过顶,声音冰冷如刀,带着朝廷命官的威压:
“本官乃大魏礼部侍郎公孙南!尔等聚众为匪,袭击朝廷命官,可知是何等大罪?!”
童语细长的眼睛在令牌和公孙南脸上扫过,沉默了片刻。那冰冷的眼神里,竟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绝望的挣扎。她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公孙大人……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走投无路。”
她的目光越过公孙南,落在司空雪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怜悯:“姑娘……对不住了。原本只想将你远远卖去北狄,神不知鬼不觉,或许……你还能有条活路,甚至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她猛地将目光转向公孙南,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全怪这位大人!他非要趟这浑水,把你带到这里!现在……你非死不可了!”
“是苏家?还是……皇家?”公孙南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他身后的司空雪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童语的背影,这个答案她想过,却一首不敢深想!
童语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充满了自嘲和彻底的绝望:“有区别吗?走到这一步,我的命……也到头了。咱们下地府,不过是前后脚的事。”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森寒,“不怕告诉你,放那块平安玉引你来的,不是我们的人!龙华山根本不想趟这浑水!我们背后那位贵人,只想悄无声息地处理掉这个姑娘……可有人,借你的手,顺水推舟,要的是我们龙华山——彻底消失!”
她缓缓举起了右手,如同举起一面死亡的旗帜。周围的弓箭手瞬间绷紧了弓弦,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童语的眼神空洞,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声音麻木得不带一丝情感:
“下辈子……眼睛擦亮点,别得罪那么多……你得罪不起的人。”
公孙南看着那月光下闪闪的箭羽,感受着身后司空雪深深抱着他的温度。问道,“你怕吗?”
“有你,我不怕。”司空雪眼神中只有他,红润的脸色中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此时,公孙南心中竟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
“大能法师……你这嘴,真他娘的……够准啊!连个缓冲的夜晚……都不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