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康看着永琪沉静守护的姿态，再看看正和紫薇低声说笑的小燕子，以及专注画画的班杰明，若有所思。五哥对小燕子的态度……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晴儿带着双喜从驿站楼上下来，准备登车继续赶路。她的目光扫过院中这一幕：小燕子咋咋呼呼地让班杰明画像，紫薇和尔康站在一起低语，尔泰围着马车检查，而永琪……他沉默地站在离小燕子几步远的地方，身影挺拔，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惊涛骇浪，却沉淀下一种更深沉、更坚定的东西。晴儿的目光在他腰间那个沉默的箭囊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弧度。
“启程了！”鄂敏的声音响起。
众人收拾心情，重新登车策马。
南巡车队一路南下，风光渐异。北方的苍茫辽阔被齐鲁的雄伟秀丽取代，宁静秀美，古朴典雅，看得小燕子目不暇接，咋咋呼呼的惊叹声就没停过。紫薇也常常望着窗外出神，越往南的景致总能勾起她深藏心底的乡愁与隐秘心事。晴儿则沉静依旧，或看书，或与紫薇轻声交谈，偶尔望向窗外，眼神悠远。
这日傍晚，车队抵达济南府，包下了一间清雅宽敞的客栈落脚。顿好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晚膳后，乾隆由傅恒、纪晓岚陪着在房中弈棋说话。小燕子精力旺盛，拉着紫薇在客栈后院的回廊下看池子里的锦鲤，叽叽喳喳地讨论哪条鱼最胖。尔泰则缠着班杰明看他白天画的沿途风景速写。
尔康和永琪却没什么闲情逸致。两人站在二楼临街的露台上，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眉头都微微锁着。
“五阿哥，”尔康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压得很低，“老佛爷临行前那番话……还有愉妃娘娘的意思……你我都明白。晴格格那边……” 他看向永琪，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同病相怜的忧虑。
永琪的目光落在远处朦胧的夜色里，手无意识地抚过腰间那个冰冷的箭囊。箭矢的轮廓清晰地印在他的掌心，时刻提醒着他那段刻骨的过往和此刻的决心。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老佛爷厚爱，额娘期许，永琪……心领。只是……” 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尔康，“我心中，早己容不下旁人。” 他没有说“叶凡”的名字，但那份沉甸甸的情感和眼底不容错辨的坚定，己说明一切。
尔康看着他，心中了然，也涌起一股暖流和共鸣。他点点头，语气同样坚定：“我明白。五阿哥，我也是。紫薇她……” 他提及紫薇的名字时，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和珍重，“她是我此生唯一所求。老佛爷的厚意，尔康……也只能辜负了。” 他同样没提紫薇的身份，但心意昭然。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为情坚守的执着，以及即将面对的压力。老佛爷的权威，愉妃的期望，都不是轻易能拂逆的。
“只是，”尔康眉头又皱了起来，“晴格格冰雪聪明，老佛爷的意思她不会不懂。我们这般……总得给她一个交代，不能让她不明不白地……” 他担心伤了晴儿的颜面。
“交代？”永琪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眼神锐利地扫过楼下院子里正和紫薇说笑的小燕子，还有旁边支着画板、目光时不时飘向小燕子的班杰明，“如何交代？说我们心有所属？对象是谁？小燕子？紫薇？她们的身份……”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小燕子是“格格”，紫薇是“宫女”，这身份鸿沟，在讲究门第的老佛爷和愉妃眼中，都是难以逾越的障碍。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班杰明抱着画夹走上露台，碧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嘿！你们俩躲在这儿看夜景呢？” 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再看看尔康和永琪紧锁的眉头，联想到老佛爷启程前的暗示，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班杰明，”尔康看到是他，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班杰明心思通透，又非局中人，或许能有主意？“正好，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隐晦地将老佛爷的暗示和他们二人的困境说了出来。
班杰明听完，摸了摸下巴，碧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唔……老佛爷的期望，晴格格的颜面，还有你们二位的心意……这确实是个难题。” 他踱了两步，忽然打了个响指，“有了！东方有句古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与其让两位爷去硬碰硬地拒绝，让晴格格难堪，不如……让晴格格自己‘明白’？她那么聪明，只要让她‘感觉’到你们心有所属，而且情意坚定，并非良配，以她的骄傲和通透，自然会知难而退，甚至……主动帮你们在老佛爷面前转圜？”
“让她自己明白？”尔康眼睛一亮，“你是说……？”
“不是明说，而是……让她‘看到’。”班杰明狡黠地眨眨眼，“比如，尔康大爷对紫薇姑娘的呵护备至，五阿哥对小燕子格格那种……嗯，特别的关注？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点门道。晴格格那么剔透的人，看在眼里，自然就明白了。她若主动退出，既全了她的体面，也省了你们首接抗命的麻烦。”
永琪和尔康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主意可行！晴儿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若她主动放手，老佛爷那边压力会小很多。
“班杰明！真有你的！”尔康重重拍了下班杰明的肩膀。
永琪也向班杰明投去一个带着感激和认可的眼神：“多谢。”
“举手之劳！”班杰明潇洒地耸耸肩，目光却不经意地再次飘向楼下院子里那个活泼的身影。当他看到小燕子正对着紫薇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发间的玉蝴蝶簪在廊下灯笼的光晕中轻轻摇曳时，碧蓝的眸子里，那份欣赏和朦胧的好感，变得更加清晰和……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