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铁锻体功在宋九歌体内奔流不息,通脉境的力量感,如同苏醒的火山,在他每一寸血肉中轰鸣。他站在卧牛镇唯一的石桥上,五指张开又握紧,空气在掌心发出沉闷的爆鸣,仿佛捏碎了一团无形的气浪。桥下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枯枝败叶奔涌,一如他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力量在增长,可前路依旧被仙门的阴影笼罩,渺茫难测。
桥头那面由仙门“灵犀阁”弟子张贴的布告,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却牢牢吸引着镇上所有有力气、敢搏命之人的目光。
“征召!仙门‘灵犀阁’急募‘力士’押运秘货,前往‘沉沙渡’。酬劳丰厚,灵石、丹药,按功论赏!有胆识、通拳脚者,速至镇东‘百草堂’前应征!”
布告旁,一个身着青灰色细棉布短褂、约莫三十许的精瘦汉子,正唾沫横飞地吆喝,三角眼里精光西射,不住扫视着围拢的人群:“都听好了!要的是能打的,不是去送死的孬种!路上不太平,黑风盗那帮杀才近来可猖狂得很!怕死的,趁早滚蛋!”
他声音尖利,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不耐烦,仿佛眼前这群渴望改变命运的泥腿子,只是他不得不处理的麻烦。
“是‘柳爷’!”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呼,“灵犀阁外门里管杂役的柳随风!听说手段黑得很!”
“管他黑不黑,灵石丹药啊!干了这一票,说不定就能买通关节,让家里小子去测测灵根!”
议论声嗡嗡作响,夹杂着对丰厚报酬的渴望和对路途风险的恐惧。宋九歌沉默地挤在人群边缘,粗布衣衫下的肌肉如铁块般微微隆起。灵石,丹药,还有这趟通往沉沙渡的路……沉沙渡再往西百里,就是传闻中散修聚集、仙门势力相对薄弱的“流云坊”。这或许是他摆脱仙门阴影、寻找武道前路的机会。风险?他早己在刀尖上行走。
“你!对,就你!大个子!”柳随风尖利的手指突然点向宋九歌,嘴角扯出一丝刻薄的弧度,“傻杵着干嘛?力气大不大?敢不敢接这趟活?不敢就滚开,别挡着道!”
宋九歌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迎上柳随风审视中带着轻蔑的眼神。他没说话,只是分开人群,走到石桥旁一块半人高的废弃石碾前。那石碾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半截埋在泥土里。他沉腰下马,双臂环抱石碾,腰背骤然发力,筋骨齐鸣!
“喝!”
一声低吼,沉重的石碾竟被他硬生生从泥地里拔起,高举过顶!粗壮的手臂上青筋如虬龙盘绕,肌肉贲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整个桥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石碾上簌簌落下的泥土声。
柳随风三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被惯常的刻薄取代。“哼,蛮牛力气倒是不小。”他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一块粗糙的玉牌和一卷名册,随手丢在旁边的木桌上,“名儿?摁个手印!规矩说在前头,路上死了伤了,仙门概不负责!酬劳嘛……哼,到了地方,看大爷我心情!”
宋九歌放下石碾,地面微微一震。他走到桌前,拿起笔,在名册上写下“宋九歌”三个字,力透纸背。指尖在粗糙的印泥盒里用力一按,鲜红的指印摁在了名字旁边。他没有看柳随风,转身便走向旁边己经聚集起来的力士队伍。队伍里大多是些粗豪汉子,此刻看向宋九歌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敬畏和疏离。
柳随风盯着宋九歌挺拔的背影,目光在他那身洗得发白、却掩盖不住筋骨轮廓的粗布短打上停留片刻,又瞥了一眼名册上那个名字,鼻子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他慢条斯理地收起名册和玉牌,对着集合的力士队伍,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如锥:“都给老子听好了!规矩就一条——听话!要你们冲就冲,要你们死就死!谁敢不听号令,坏了仙门的大事……”他顿了顿,三角眼扫过众人,阴恻恻地补了一句,“老子让他全家都在这卧牛镇活不下去!明白了吗?!”
“明白!”稀稀拉拉的回应声响起,带着压抑的顺从。
柳随风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出发!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沉重的镖车在力士们的号子声中缓缓启动,车轮碾压着卧牛镇坑洼不平的土路,发出吱呀呻吟。宋九歌走在队伍中段,默默调整着呼吸,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赤铁锻体功在搬运重物时自发运转,一丝丝微不可察的热流在经脉中游走,带来轻微的灼痛感,也带来更强大的支撑力。
柳随风骑着一匹神骏的枣红马,走在队伍最前方,姿态悠闲,偶尔回头扫视队伍,目光落在宋九歌身上时,总会停留片刻,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阴冷。宋九歌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脊背。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戾气,只是握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车队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蜿蜒着离开了卧牛镇,驶入荒凉崎岖的官道。前方,是未知的险途,是黑风盗的利刃,也是沉沙渡那一线微弱的希望之光。宋九歌的目光越过押送的沉重货物,投向远方暮霭沉沉的地平线,那里,或许藏着挣脱枷锁的契机。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尘土和汗水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带着一种名为“前路”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