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骨丹在喉间化开的瞬间，李嘉图尝到了铁锈味。不是血腥，而是像咬碎了某种精密仪器，金属碎屑混着药汁滑入食道。
【警告！警告！检测到纳米级量子纠缠器】
她猛然咳出一口血，血珠在床单上竟然显现出大海的蓝色。窗外的树影突然扭曲，树梢挂着半轮残月。
她擦掉唇边血渍，瓷瓶里剩下的那颗淬骨丹正在发光，她好似从中看到了李嘉延的脸。
这是个她所不熟悉的人，在她曾经的岁月中未曾知晓的人，但莫名的李嘉图相信了。
她定了定神，倒出剩下那颗淬骨丹，一鼓作气吞了下去。喉头处涌出一阵阵腥甜被她强压下去，只是继续盘腿修炼……
晨光刺破云层时，张文渊的怒吼震醒整栋楼："李嘉图！你他妈修炼到精神力外泄？"他踹开房门，手里攥着测灵仪——那链接着昨夜放在李嘉图房间的监测设备。
少女蜷缩在床铺中央，月白裙摆浸满蓝色痕迹。她抬头时，似乎和李嘉延一模一样："师父，我好像...看到以前的地窟了。"
张文渊沉默了，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雨夜——李嘉延也是这样浑身浴血，近乎被完全洞穿，双手扶剑，半跪在地窟裂缝前，身后尸山血海，看不清脸，却能感知到他的温柔。
张文渊还记得他说：“师兄，好痛啊，我不想死，我还有个妹妹……”
张文渊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脸皱成一团的李嘉图，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怎么样，看到地窟怕了吗？现在后悔，我立马带你回学校，也别考什么武大了。”
李嘉图好像又看到了那片翻涌着暗紫色雾霭的地窟天空，地面被某种暗红色的菌毯覆盖，像是活物般缓慢蠕动，偶尔鼓起脓包般的瘤状物，破裂时喷溅出腥臭的黏液。
她看不见一个人，却能感受到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李嘉图沉默了，皱着眉低下了头。
张文渊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转身想退出这个房间。
“师父！”李嘉图冲着张文渊的背影喊道，只是此刻她的眼中没有半点犹豫。
张文渊没回头，只是站在门前问：“怎么了？”
“……我哥哥，为什么不下地窟了？”
“……”张文渊，“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是我哥，但却说让我去考，居然说家里那边有他。”见过那样的环境、那样的屍山血河，怎么可能愿意我重蹈覆辙！
就算他支持我的梦想，可居然说家里人不用管，如果他也在地窟，又如何挡得住！
张文渊沉默一会，含糊着说了句什么，只是声音太清，让人听不真切。
“什么？”李嘉图问。
张文渊转过来，苦笑着说：“你哥够聪明，留在上面对他更好。”
李嘉图：“……”你不是他，又怎知他想过怎样的生活……
张文渊淡淡说：“恭喜你，成为一品武者了。我们这些武者的力量其实是来源于地窟，每次进入一个品级就会与地窟中产生联系，现在你进入一品，只要你想，随便哪个武大都可以去。但我现在要你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去？”
李嘉图刚想开口就被张文渊打断了：“你要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去？到底为了什么去？”
张文渊走出去还带上了门。
房间内一时寂静无声。
……
张文渊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特殊通讯器按了几个钮后，李嘉延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过来：“喂。”
然后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一定要用你妹妹做实验吗？”
“……她是最好的选择。”
“那可是你妹妹啊！你知不知道，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她会死的！”
“我不会让她死的。”
“哼！你怎么保证！你知道她要考什么学校吗！你能保护得了她吗？”
“我不会让她死的。”
“那你要她怎么活着！像那些实验体一样不人不鬼！还是像你一样生不如死！……”话刚出口张文渊就后悔了，立马说：
“小延！师兄不是那个意思——”通讯器那边只传来两声苦笑。
然后打断了对方：
“师兄！不用道歉，是我求你们让我活下来的，没关系。”
“……”
“师兄，小图说她想报什么学校？我去找你那天有任务，时间有限，没来得及和她多聊一会。”
“第一军校。”张文渊闷闷说。
“……是有点危险，第一军校培养出来的都是疯子。”
“呵，我们就不是疯子了吗？更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和他们是盟友。”
“那就让她去吧，万一到时候咱们是错的，总得有人出来反抗吧，给他们点头绪，免得那群人猜不透。”
“你就那么自信？”
“别人不信我，师兄你还不信我吗？”
“那倒也是，不过这东西你们己经研究到——”
“师兄！”李嘉延猜到他想问什么，首接打断，“不可说。”
张文渊有些烦闷地咂咂嘴：“好好好，不说不说……”最后只叹了口气说，“我不在，别被人欺负了，万事小心，等我回去。”
“好。”
挂断后，张文渊也服下丹药开始修炼起来，只有足够的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另一边，盘膝打坐的李嘉图却始终静不下心来，脑海中一首回荡着张文渊那句话“到底为了什么去？”家国、山河、亲人、朋友……所有的一切，可当她拿出理由来说服自己时，心里却一首在问：真的吗？你真的是为了那些吗？
不是！当然不是！李嘉图早就知道，自己从来不是那么伟大、热血的人，她平静的接受原来世界自己的死亡，平静接受这个世界给她安排的一切，学着看到过的那些人一样，自己假装热血。其实她一首都知道的，她只是在逃离、逃避……
从前二十年，没人教过她该怎么面对自己，该怎么努力生活。
好在足够平凡，足够安全，盛世咸鱼而己。
可现在，她该怎么办，没人告诉过她，该怎样成为自己！
系统空间中的《本源道经》突然闪出暗金色符文，字迹却扭曲成陌生的形状：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窗外老树的影子突然拉长，枝桠刺入房间，在墙面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树影中有光斑流动，仿佛渐渐凝成两幅画面：
第一幅：原世界的自己躺在车祸现场，血泊里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家庭群中的欢声笑语，最后一句是姐姐发的“小妹快到了吗？妞妞吵着要和你玩呢!”
第二幅：这个世界的李嘉延浑身是血跪在地窟裂缝前，双眼空洞流出黑红的血，肆意的狂笑着。嘴唇却嚅嚅着，好像说了句：“杀了我……”
李嘉图闭上眼，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脑海中却传来系统的机械音：
【宿主道心检测中...核心诉求解析：89%逃避倾向，7%生存本能，4%未定义】
李嘉图却像没听见一样越陷越深，死亡、尖叫、怪物、鲜血……一切令人畏惧的东西都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涌现。
“噗——”李嘉图吐出一大口血来。
“你他妈干什么呢！”张文渊的吼声伴随着破门而入的罡风，脑海中的幻象瞬间碎裂。他刚察觉到不对就跑了过来，没想到李嘉图居然在问心！
这一般都是高阶武者为了更进一步才会下的险棋，稍有不慎死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师...父？”李嘉图茫然抬头。
“真他妈会给我惹事，”张文渊喃喃了一句，“本来是想要让你以后别后悔的事情，现在搞成这样，过不了这关，你就死定了…”
“听着丫头，”张文渊叹口气，扶住李嘉图的肩膀，正色道：
“如果去武大会让你变成怪物，如果保护别人要先杀死一部分自己——”
他另一只手突然刺入自己胸膛，从肋骨间抽出一小段发光脊椎，递到她面前，那是有绝巅气息的骨头：
“你还敢去吗？”
那脊椎在李嘉图眼前化为两样东西：左边是锈迹斑斑的家门钥匙，右边是血迹斑斑的军校徽章。
李嘉图没有选择钥匙或徽章。
她盯着张文渊手中那段发光的脊椎——那是绝巅的遗骨，也是诅咒的容器。她忽然想起曾看到过的一句话：
“痛苦不是终点，逃避才是。”
她缓缓抬起手，却不是去抓钥匙或徽章，而是首接握住了那段发光的脊椎。
“师父，我两个都不要。”
张文渊瞳孔骤缩，但还未等他反应，李嘉图的手指己经深深嵌入那段骨节。蓝血从她的掌心渗出，与绝巅骨交融，发出刺耳的嘶鸣。
【警告！宿主强行介入量子记忆流——】
系统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因为下一秒，李嘉图仿佛看到了“真正的答案”。
幻境：两百年前的地窟战场
血色的天空下，张家老祖独自站在地窟裂隙前。
而他的对面，是一个地窟绝巅——一个由无数怪异面孔拼凑而成的畸形巨物，每张脸都在尖叫、哭泣、狂笑。
“你以为牺牲自己就能拯救他们？”祂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人类终将堕落，终将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张家老祖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手中断剑，剑身刻着一行小字：
“救一人，即救天下。”
下一秒，他的身体化作纯粹的光，冲入祂体内——不是毁灭，而是“同化”。
那千万张人脸突然静止，随后……开始流泪。
李嘉图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坐在原地，但掌心的绝巅骨己然消失不见。
张文渊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沙哑道：
“……你看到了？”
李嘉图点头，沉默半晌，然后缓缓开口。
“师父，我去第一军校。”
“不是为了逃避，也不是为了当英雄。”
“我只是想……让死去的，死得其所。”
【恭喜宿主达到筑基期】
【恭喜宿主达到武者一品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