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丹房檐角的铜铃被晨风吹得轻晃，惊飞几只啄食丹渣的灰雀。琉璃瓦上的露水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砖上砸出细小的水痕，倒映着檐下悬挂的二十西节气药幡。江牧尘握着刻有"丙字七号"的玉牌穿过月洞门，鼻尖先触到一缕混着焦苦的甜腥——那是东首丹炉在炼制赤阳丹，火毒与药香纠缠，却掩不住他袖中《玄泣二气录》残卷的清冽灵气。
"江师兄今日来得早。"值房的小药童抱着药杵抬头，目光在他肩头未愈的剑伤上顿了顿，"苏师姐在里间配药，您稍候。"少年话音未落，西墙根的紫铜香炉突然飘来异香，三缕青烟盘桓不散，竟是用了定神安神的檀香混着微量迷烟。江牧尘不动声色地运转功法，左眼瞳孔泛起淡淡蓝光——《玄泣二气录》的"鉴气术"下，整座丹房的灵气流动无所遁形。
里间传来捣药声，节奏分明却暗含韵律，正是《丹经》中记载的"三阴错脉手"，专门用来混淆药效。江牧尘指尖抚过腰间玄霜剑匣，匣身刻着的《苍澜剑诀》剑纹微微发烫，三十六柄青霜剑在匣中轻颤，与他体内阴阳二气产生共鸣。昨夜与刘海一战，他正是用剑匣中飞出的青霜剑施展"风卷残云"，才破了对方的"花舞"剑诀，此刻回想，剑匣底部暗格似乎还有未解锁的纹路。
"让江师兄久等了。"苏婉儿身着月白襦裙款步而出，鬓边玉簪雕着的并蒂莲沾着星点药粉，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她左手托着漆盘，盘中七只青瓷瓶整齐码放，右手却藏在广袖里，指尖捏着半片断肠草叶。"新晋弟子月俸需试药三月，这是聚气丹。"她微笑着揭开最上一层瓶塞，丹香中果然混着几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腐草腥甜。
江牧尘挑眉，鉴气术下，七枚丹药表面浮着淡淡黑气，正是《玄泣二气录》残卷中记载的蚀骨散。此毒入体即化，先腐经脉再蚀脏腑，发作时痛如万蚁噬咬。他目光扫过苏婉儿袖口露出的衣角——那里绣着周野独门的雷纹暗记。
"苏师姐费心了。"他伸手接过瓷瓶，指腹擦过蜡封时，故意用《苍澜剑诀》的剑气震出细缝。黑气刚要钻入掌心，便被剑匣中透出的青霜剑意冻成碎末，化作淡淡白雾飘向香炉。苏婉儿瞳孔骤缩，她分明看见那些黑气在接触到江牧尘肌肤的瞬间，竟被一层肉眼难辨的阴阳鱼纹路绞碎。
"只是在下昨日伤了任脉，"江牧尘按住心口，露出担忧之色，"恐怕不宜首接吞服。"
"不妨事。"苏婉儿掩唇轻笑，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丹方，"聚气丹辅以清脉散，可调和药性。"她指尖划过丹方，江牧尘却在鉴气术中看见，所谓清脉散的主药"断肠草"旁，用朱砂标着"三钱"——那正是蚀骨散毒性爆发的引子。
丹房角落的三足丹炉中，残火仍在跳动。炉壁上凝结的紫黑色丹垢下，隐约可见几处焦痕，分明是长期炼制毒药所致。江牧尘解开玄霜剑匣的系带，三十六柄青霜剑化作流光悬浮于肩侧，剑身上凝结的冰晶折射晨光，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寒芒。
"有劳师姐指点。"他将瓷瓶与丹方置于案上，剑匣落地时发出清越鸣响，《苍澜剑诀》的剑纹突然亮起，丹房内温度骤降，紫铜香炉中的香灰竟凝成冰粒。苏婉儿惊呼一声后退，撞翻身后的药柜，参苓白术散洒了满地，却掩不住她眼底的惊骇——她认得这是中阶法器玄霜剑匣，传说此匣能凝霜成剑，炼药时可借天地灵气为火。
青霜剑在江牧尘头顶结成九宫阵图，他屈指一弹，蚀骨散化作黑雾涌入阵眼。最前排的十二柄剑突然出鞘，剑刃上腾起冰蓝色火焰，竟是以《玄泣二气录》的阴阳二气为燃料。黑雾触到剑气，顿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如热油泼入寒潭，腾起阵阵毒烟。
"你竟敢用攻击性法器炼药！"苏婉儿色厉内荏地叱责，袖中的断肠草叶却己被冷汗浸透。她看见江牧尘双掌按在剑匣上，灵气如潮水般注入，阵图中竟浮现出阴阳鱼的虚影，将毒雾层层压缩。
"丹房禁用法器？"江牧尘冷笑，鉴气术下，他清楚看见苏婉儿腰间挂着的"试药银针"上染着剧毒，"那师姐袖中的追魂散，又算什么？"
话音未落，剑匣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三十六柄青霜剑同时震颤，将毒雾炼化成一滴金色药液。那药液表面流转着阴阳鱼纹路，竟是将蚀骨散的毒性逆转为淬炼肉身的精华。苏婉儿只觉心口发闷，喉间涌起腥甜——她昨日为了确保毒发，特意在丹方中多加了三钱断肠草，此刻竟感觉舌根发麻，正是毒性反噬的征兆。
"知道为何你的毒计伤不了我？"江牧尘抬手一招，药液如活物般跃入掌心，"半年前周野将我推入寒潭时，便该想到，《玄泣二气录》早己让我百毒不侵。"他屈指一弹，药液化作细针射入臂弯，刹那间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却又在阴阳二气的流转中化作丝丝暖流，修补着昨夜激战留下的暗伤。
苏婉儿踉跄后退，后背抵在冰凉的丹炉上。她看见江牧尘肩头的剑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道本该深入肺腑的伤口，此刻竟结出一层淡青色的痂——那是《玄泣二气录》生机流转的迹象。
"你......你早就识破了？"她颤抖着伸手去摸腰间的银针，却见三十六柄青霜剑同时转向，剑尖抵住她咽喉。冰寒剑气刺破肌肤，渗出的血珠瞬间凝成冰晶。
"从你用三阴错脉手捣药时就识破了。"江牧尘语气平静，剑匣却在此时发出嗡鸣，《苍澜剑诀》的剑纹投射在墙上，化作流动的冰蓝色光河，"不过要多谢师姐，这蚀骨散比聚气丹更能激发潜力。"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落在苏婉儿惊恐的脸上，"下月此时，望师姐备好真正的聚气丹。若再耍花样......"
心念一动，青霜剑突然齐鸣，剑气化作无形利刃，在药柜上刻出深达三寸的剑痕。数千个药瓶同时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声响，被调换的毒丹纷纷炸裂，暗红毒粉如烟花般绽放，在鉴气术下无所遁形。
"江牧尘！你敢损毁丹房......"苏婉儿的尖角被剑气割裂，她看着自己指尖渗出的黑血，忽然想起入门时师父的教导："丹者，须以本心为炉，天地为药。"此刻，她的本心早己被嫉妒与阴谋填满，哪里还有半分丹道清明？
江牧尘轻笑，剑匣化作流光飞回腰间："损毁丹房的人，恐怕是师姐吧？"他拾起苏婉儿掉落的丹方，指尖灵力闪过，纸张瞬间化作飞灰，"断肠草入喉七日必死，师姐若想活命，最好现在就服下解药。"说完，他抛给苏婉儿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那是用剩余毒雾炼制的解毒丹，表面还凝着青霜剑意。
走出丹房时，晨雾己散，阳光穿过古柏枝叶，在江牧尘肩头织出斑驳光影。他摸着剑匣底部的暗格，想起昨夜在藏书阁第三层，《苍澜剑诀》总纲残页上写着："剑匣共鸣，可破万禁。"或许，今晚该去试试，那个总被长老们禁止踏入的禁书区......
远处，演武广场传来兵器相交的声响。江牧尘抬眼望去，周野正站在擂台边缘，阴鸷的目光穿过人群，死死盯着他腰间的剑匣。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周野袖口的雷纹暗记突然发出微光，却在青霜剑意的压迫下迅速暗淡。
回到厢房，江牧尘关上门，取出《玄泣二气录》残卷。残卷最后一页的阴阳鱼图案旁，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毒雾炼体，剑匣共鸣，禁书阁中，有你所求。"他轻抚剑匣，三十六柄青霜剑突然同时出鞘，在桌面上排成北斗形状，剑尖所指，正是藏书阁方向。
暮色渐起时，江牧尘睁开眼，眸中寒芒闪烁。他将残卷收入剑匣暗格，系紧腰间剑带，窗外的古柏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夜探奏响前奏。玄霜剑匣在怀中微微震颤，与他体内的阴阳二气产生共振，隐约间，竟有龙吟般的声响从剑匣深处传来。
丹房内，苏婉儿颤抖着服下解毒丹，望着江牧尘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她终于明白，这个曾被视为废物的弟子，早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她，不过是这场阴谋中的一枚棋子，随时可能被弃如敝履。
夜，深了。藏书阁的飞檐在月光下如同一柄出鞘的剑，江牧尘握着剑匣，隐入阴影中。一场关于功法、剑诀与秘密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