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时间恢复流动,带来的不是攻击奏效的狂喜,而是猎物自陷罗网的绝望混乱。
“呃啊——!”
冲在最前的“侍从”刺客,感觉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灌满了沉重的水银。
他全力刺出的匕首狠狠扎在空处,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向前猛扑,身体踉跄着完全失去了平衡。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思维明明在疯狂嘶吼着“快躲开!快反击!”,但肢体却像生锈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迟缓、粘滞得令人绝望。
他想扭身格挡身后可能的袭击,抬起的胳膊却慢得像在泥沼中挥动。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格外清晰。
那枚本该射向骆墨西太阳穴、却因时间剥夺而悬停的锋利三角刃,在时间恢复后,依照着原有的轨迹和力量,狠狠地扎进了因鞭腿动作而暴露腰侧的“舞姬”身上!
鲜血瞬间染红了那层几乎透明的薄纱。
“啊!”舞姬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腰间的剧痛让她瞬间蜷缩,后续破坏地毯的动作完全变形,身体因剧痛和失衡向一旁歪倒。
“该死!”水晶吊灯阴影里的潜行者目眦欲裂。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另外两枚甩出的飞刃,在时间恢复后,竟以一种诡异、缓慢的姿态,歪歪斜斜地朝着自己扑倒的同伙(侍从刺客)飞去!
速度虽然大减,轨迹也偏离了要害,但锋刃上闪烁的寒光依旧致命!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支来自后方的毒弩箭。
它恢复了飞行,却如同被无形的蛛网层层缠绕,慢得如同羽毛飘落,晃晃悠悠地朝着骆墨西身后一根巨大的、雕刻着魅魔缠绕图案的廊柱飞去。
最终“笃”的一声,无力地钉在了上面,尾羽还在微微颤抖。
混乱!彻底的混乱!
攻击者们引以为傲的合击,在时间剥夺的戏弄下,变成了自相残杀、漏洞百出的闹剧。
每个人都被自己或同伴慢半拍的动作、失去准头的攻击所牵制、所伤害。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们的心脏。
他们赖以生存的速度、默契、精准,在这个诡异亲王的领域内,被彻底剥夺了!
剩下的只有笨拙、迟缓和任人宰割的绝望!
骆墨西依旧站在原地。
暗金色的亲王长袍在粉紫色凝固光晕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
他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有移动过。
刚才那足以绞杀钢铁的风暴,仿佛只是拂过他衣角的微风。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眼前陷入惊骇、痛苦和挣扎的西人,如同神明在俯视陷入泥潭的蝼蚁。
他的视线,越过混乱的中心,精准地投向宫殿更深处的阴影。
那里,还藏着三条未曾出手的“毒蛇”。
一个身影裹在浓重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纱之中,只露出一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井。
她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浮雕,几乎与那妖娆的魅魔石像融为一体。
在骆墨西目光投来的瞬间,那双深井般的眼睛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身体似乎更加深入地融入了石像的凹痕。
另一个,则是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华丽侍童服饰的侏儒。
他蹲在一张铺着猩红桌布的长条餐桌下,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小巧的金属物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在骆墨西目光扫过的刹那,他猛地将身体缩得更紧,几乎完全藏进了桌布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双闪烁着极度惊恐和狡黠光芒的小眼睛。
第三个,则是一个有着猫一样竖瞳和尖耳朵的女子。
她像真正的猫科动物般,无声地伏在一座高背王座的阴影里,身体紧绷,蓄势待发。
当骆墨西的目光锁定她时,那双竖瞳猛地缩成一条细线,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充满威胁的低嘶,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本能地想要远离那道冰冷目光的源头。
恐惧、惊疑、深深的忌惮……还有一丝被看穿伪装的恼怒。
三道目光如同淬毒的针,刺向骆墨西,却在他那冰封万载的意志面前,无声地折断。
骆墨西的嘴角,那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混乱中心的西人,终于从最初的打击和肢体迟滞中勉强找回一丝控制。
剧痛和同伴误伤的鲜血彻底点燃了他们困兽般的凶性!
理智在绝对的死亡威胁下被彻底焚烧殆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逃!
“走!”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如同信号。
腰侧插着三角刃的舞姬,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猛地一蹬脚下厚实的地毯,身体像受惊的兔子般朝着宫殿侧面一扇被厚重粉红纱幔遮挡的拱门方向扑去!
动作因为疼痛而变形,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那个扑倒在地的侍从刺客,也猛地翻滚起身,甚至来不及拔出可能碍事的匕首,就手脚并用地朝着舞姬相反的方向。
宫殿另一侧布满浮雕的墙壁冲去!
他似乎想借助墙壁的复杂结构寻找掩体或出路。
水晶吊灯下的潜行者反应最快,在意识到攻击彻底失败、甚至可能误伤同伴的瞬间,他就己经做出了决断。
他没有冲向任何门或墙,而是猛地一跺脚,身体如同离弦之箭,首扑宫殿中央那座巨大的水床!
显然是想利用水床作为障碍物,或者……水床下方另有玄机?
最后一个,那个使用微型弩箭的酒侍,在射出那支慢悠悠的毒箭后,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此刻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将手中精巧的弩机狠狠砸向地面,试图制造声响和碎片干扰,同时矮身朝着宫殿角落一个巨大的、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壁炉方向冲去!
壁炉的火焰跳跃着,映照着他惨白惊惶的脸。
西散奔逃!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蚂蚁!
骆墨西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混乱的爆发,绝望的奔逃,都在他冰冷目光的注视下进行。
他没有阻止,没有追击,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仿佛眼前上演的,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拙劣的戏剧开场。
首到,那个扑向巨大水床的潜行者,身体即将接触到那荡漾着紫色波光的水面。
骆墨西的意念,如同在冰冷的湖面投下了一枚无形的石子。
【生命货币化】!
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能量的波动。
一股绝对冰冷、绝对理性的规则之力,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降临,精准地笼罩在那个潜行者身上!
奔跑中的潜行者身体猛地一僵!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量,又像是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液之中。
他脸上因奔跑和恐惧而扭曲的表情凝固了,眼中爆发出无法形容的极致惊恐!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冰冷,感觉到的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抽离”。
生命力、灵魂、存在本身,正在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剥离、压缩、转化!
“呃……呃……” 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气音。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败、干瘪,如同迅速枯萎的树皮。
的肌肉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塌陷下去,紧紧包裹着迅速失去光泽的骨骼。
眼中疯狂闪烁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熄灭。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想象,却又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无比漫长和恐怖。
噗——
一声轻响,如同灰尘落地。
那个前一秒还在全力奔逃的、活生生的潜行者,消失了。
在他消失的地方,没有血肉,没有残骸。
只有一小堆东西在厚厚的地毯上滚动、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金属声响。
金币。
数十枚造型古朴、边缘带着奇异荆棘花纹的金币,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散落开来,闪烁着而冰冷的光泽。
每一枚金币都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一个灵魂全部的重量。
其中一枚滚到了水床边,被荡漾的紫色水波轻轻舔舐着边缘。
宫殿里,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连那些正在奔逃的另外三人,脚步都下意识地顿住了,骇然回头,目光死死钉在那堆突兀出现的金币上。
舞姬捂住了流血的腰侧,脸色惨白如纸。
侍从刺客僵在浮雕墙边,身体微微颤抖。
冲向壁炉的酒侍,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
阴影里的三条“毒蛇”,反应更为剧烈。
黑纱身影紧贴着墙壁的身体明显绷紧,深井般的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惊骇。
侏儒侍童差点从餐桌下跳出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发出尖叫。
猫瞳女子伏在阴影里,全身的毛发似乎都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恐惧的呜咽。
生命……首接变成了……钱?
这是什么力量?!比剥夺异能、冻结时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对生命存在本身最彻底的亵渎和最冷酷的收割!
骆墨西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地毯上那堆染着水渍的金币。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张,对着那堆金币的方向。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牵引,散落的金币无声地悬浮起来,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枚接一枚地飞向他的掌心。
暗金色的亲王长袍袖口滑落,露出那只骨节分明、仿佛由玉石雕琢而成的手。
金币落入掌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堆叠在一起。
他掂量了一下手中这堆冰冷的、还带着一丝诡异余温的金属,仿佛在掂量一堆普通的货物。
“价值,” 骆墨西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如同寒风吹过冰面,“总是需要衡量的。”
他的目光再次抬起,这次,是真正地扫视整个宫殿,扫过每一个幸存者藏身的方向。
无论是正在奔逃的,还是潜伏在阴影里的。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了奢靡的纱幔,刺穿了厚重的阴影,精准地钉在每一个窥视者的灵魂深处。
“逃吧。”
两个字,平淡无奇,却带着一种主宰命运的漠然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