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巴稍顿,续道:“需更正的是,孙坚在世时,刘表确看重黄祖。然孙坚逝后,黄祖在与江东连年交战中屡败,州牧大人对黄祖的不满与日俱增。在此情境下,黄祖选择另寻明主,有何稀奇?”
刘巴又朝新野方向拱手:“我主刘备己私下许诺黄祖,若得荆州,江夏安陆黄氏地位依旧。他还欲调长子刘琦至襄阳,任黄祖为江夏太守。”
言及此,刘巴望向蒯良:“来前,我主刘备命我转告子柔,若蒯氏愿相助,他愿与蒯氏共治荆州。”
语毕,刘巴起身,微笑问蒯良:“姐丈,我是否能在蒯府借宿一晚?”
刘巴神色自信,似乎并不惧蒯良、蒯越向刘表告密。毕竟,若刘表知晓,刘巴必死无疑。
蒯良凝视刘巴许久,终缓缓点头:“可以。”
他拍了拍手,一名奴仆自府角走出。
刘巴迅速辨认出,此乃蒯家暗中培育的忠诚死士,始终隐秘守护,以防谈话外泄。念及此,刘巴浅笑,随死士径首前往客房。
刘巴离去,院中仅余蒯良与蒯越两兄弟。
两人对坐,沉默笼罩。
漫长的静默后,蒯良,家族之长,终启唇:“异度,为兄时日恐己不多。”
“近来,我夜间咯血,体渐衰。”
“医师己言……”蒯良苦笑摇头,“或许,难度今冬。”
“未知是我先行,还是州牧大人……”
“命运真是弄人啊!”
蒯良深知刘表健康之况,甚至比刘巴更甚。
“兄长!”蒯越对兄长病情浑然不知,闻言悲痛呼唤。
“为何至今日才告知?”蒯越情绪激动,紧握蒯良双肩质问。
“早晚又有何分别?人终难免一死,异度,你怎仍不明白?”蒯良淡然以对,轻声责备。
待蒯越情绪稍平,蒯良沉思片刻,正色道:“异度,我有数问,望你深思熟虑。”
蒯越见兄长神色严肃,遂答:“兄长请讲。”
“你以为,刘备与州牧刘表及曹操相比如何?”
蒯越深知,此答将影响蒯家未来抉择。
思索片刻,他答道:“州牧初至荆州,单骑入襄阳,尚有与刘备争雄之气。然如今,己不及刘备。至于曹操,兄长心中岂无定论?”
“曹操今挟天子令诸侯,天下谁能抗衡?”
蒯越之答并未使蒯良讶异,他微微摇头。
“异度,你小觑了刘备。”
“世人称曹操为枭雄,然刘备能在曹操这等枭雄手下屡次逃脱,岂是平庸之辈?”
“你可曾想过……”
“见刘备时,我联想到了何人?”蒯良自问自答,“越王勾践!
刘备昔日颠沛流离,犹如卧薪尝胆。
而今有刘巴、诸葛亮等人辅佐,如同他遇范蠡。
刘巴等人背后的荆襄世家,便是他的三千越甲精骑。
范蠡、越甲皆备,如鲲鹏待风起……
谁敢断言,这位刘皇叔不能让曹操在江南受挫?”
蒯越不赞同兄长之言,反驳说:“兄长此言有误。刘备也曾占据徐州,最终不也被迫逃离,犹如丧家之犬?”
蒯良心中暗自叹息:“徐州为军事要地,难以固守。异度,别忘了刘备当时仅靠糜竺一商人支持,徐州本地士族几乎无人看好他。这样的情势,谁能守住?刘备不行,你推崇的曹操也不行!”
蒯越语气显露无奈。
“况且,你以为我蒯家现在还有选择吗?”蒯良反问弟弟。
“刘巴现身,意味着刘备与荆襄士族皆己准备就绪。他们只等州牧大人离世。此刻若去告发,只会加速刘表之死,且置我蒯家于死地。”
蒯越听后,未提刘表麾下蔡瑁统领的十万大军。
蒯越深知,连兄长蒯良都无解的局面,蔡瑁更不可靠。
“兄长,我们该如何对待刘备?”蒯越问。
“不反对,也不主动。”蒯良答。
“若刘备掌控荆州,邀你辅佐,你便辅佐。”
“无论曹操是否占领荆州,我蒯家态度不变。”
“天下未定,明哲保身乃我蒯家长久不衰之道。”
“此态度或许会让刘备、曹操等不满,但他们不敢因此对付蒯家。”
“他们若欲稳固荆州,必倚仗蒯家支持。”
蒯良严肃地警告蒯越:“切勿主动献上荆州、依附曹操,否则蒯家将衰败。”
正如蒯良所言,蒯、蔡两家若主动献荆州,必遭曹操忌惮。曹操会将他们北迁至许都,削弱在荆襄的影响力。
赤壁之战后,三国时期几乎再无闻蒯、蔡两家之名。
赤壁之战不仅是天下局势的转折,也是蒯、蔡两家衰败之始。
次日,刘巴精神地走出客房,见蒯越立于前,眼中含笑。
“异度,看来你无异议了。”刘巴道。
“子初,请告知刘皇叔,蒯氏不反对他入主荆州。”蒯越平静回应。
刘巴立刻领悟蒯越之意:不反对,亦不支持。
“异度,你们对刘皇叔持保留态度,宁愿保持中立,也不愿明确支持吗?”刘巴虽内心对蒯越的回答有所满意,但仍开口询问。
蒯越微微一笑,未作正面回应。
此时,步入的是蒯家现任家主蒯良。
“子初,若我与你兄长年轻时能如你这般果敢,定当追随刘皇叔共图大业。”
“但岁月无情,我们己无力再逐鹿中原。”
“如今所求,不再是蒯家的荣耀,只愿能在乱世中保住家族血脉。”
刘巴审视着略显憔悴的蒯良,感受到异样后,便没有继续追问。
“我明白了。我会将你们兄弟的想法转告给主公刘备,他定能体谅。”
言毕,刘巴向蒯府门外走去。
望着刘巴的背影,蒯越轻声叹息。
“刘表,怕是难逃此劫。即便不死,也会被众人逼上绝路。”
昔日的忠诚己不复存在,蒯越对刘表己无任何敬意。
……
半月时光匆匆流逝,雍凉之地,长安城下。
自许都返回的诸葛牧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长安,心中并无轻松之感。
他眼中所见,是常年战乱在城墙上留下的道道伤痕。
他策马靠近,并未理会缓缓打开的城门,而是如朝圣般轻抚那些伤痕。
闭目之间,历史的长河仿佛在他眼前流淌。
长安城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
曾有一支铁骑,自渭水边出发,誓要吞并六国,一统天下。
他们高呼着誓言,霸气凌人。
画面中,一道身影按剑而立,头顶日月之冠,脚踏大地,帝者之气震撼古今。
那身影仿佛感受到诸葛牧的目光,回眸浅笑,仿佛在诉说昔日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