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里弥漫着尸体腐烂般的恶臭,源自萧辰体表那层厚厚的、黢黑黏腻的杂质油泥。饥渴依旧啃噬着他,但不再是绝望的深渊,更像是一种可以丈量、等待填平的深壑。
老齐头的咳声断断续续,每一次都微弱一分。萧辰默默地走到墙角,将那几件尚且能蔽体的破布条整理了一下。他走到老齐头身边,没有说话。这垂死的老乞丐浑浊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甚至没能认出这个“焕然一新”的少年是谁。他从怀里摸索了许久,才掏出两个硬得像石块的、不知放了多久的杂粮饼子和一小块浑浊的发黄粗盐,颤抖着递向萧辰的方向。
萧辰动作顿住了,心口像是被那粗粝冰冷的饼子哽了一下。
他接过了饼子和盐块。
他没有给老齐头更多的食物——他知道,油尽灯枯的老齐头现在任何东西都会要了他的命。他只是无声地、忍着体内肌肉筋骨尚未平复的酸麻胀痛,搬动庙里几块稍微平整的大石,在墙角相对避风的地方,勉强垒砌了一个粗糙的半包围矮墙。又从自己栖身的角落里,费力地拖过那堆相对厚实干燥些的枯草,塞满矮墙内部。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看老齐头混沌的眼睛,转身走到庙门口,将那本沉重的石书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最贴近心脏的地方。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破布,清晰传来。
门外寒风依旧,初升的惨白日光照在脸上,竟微微有些刺痛。萧辰眯了眯眼,适应着这全新的五感。他抬起那只刚刚承受了断骨、又被星光重塑过的手腕,握了握拳头,骨节发出轻响,隐痛仍在,但力量感异常真实。
“活下去……”他低声自语,不知是对老齐头说,还是对自己说。然后,迈开脚步。
目标清晰——镇外黑石崖!依据《人皇典》残篇所述,欲引星光淬体,需寻地脉阴湿、却又能窥见星空之地,方能接引一丝纯粹的、不含烈日阳火的“初阳星辉”。残篇末尾更是提到一句零碎描述:“黑石崖下,有幽涧……湿寒……石隙……隐星光路引……”
青石镇笼罩在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慌中。昨夜那撕裂天穹的恐怖异象,虽短促,却深深烙印在不少镇民心底。有人说是山神震怒,有人说是妖魔出世。街道冷清,连平日喧闹的几家铺子也门窗紧闭,气氛凝重。
萧辰低着头,贴着墙根的阴影,快步穿过石板路。尽管他清洗了一番,但体表隐隐散发的特殊腥气和新旧交叠的污垢,依旧让他显得像个刚从泥沼爬出来的怪物。偶尔有路人匆匆经过,也多是避之唯恐不及,投来异样目光。没有人认出他是昨日那个被陈瘸子打得半死的小乞丐——他此刻精悍的状态和那种由内而外的、仿佛脱胎换骨般的精气神,模糊了他的过往身份。
他不在乎这些目光。新的身体带来了新的力量,也带来了新的目标。他的心神几乎完全沉浸在那段简短的残篇炼体法门上。身体的每一丝变化都在印证着《人皇典》的莫测威能,一种掌控自身命运的微弱希望,在他心底燃烧起来。
他需要资源!力量!更多的力量!去撕碎这该死的命运!那《人皇典》的箴言如同神谕,震耳发聩,也鞭策着他前行!
黑石崖在青石镇北面十里外。路不算远,但对一个刚刚经历剧变、体能还在恢复的少年来说,并不轻松。萧辰感受着新生的力量在西肢流转,速度明显快了不少,奔跑起来如同矫健的山羊,体力悠长得不可思议。半个时辰后,那座阴沉沉的、通体由漆黑怪石垒砌、仿佛浸透墨汁的巨大山崖,己然矗立眼前。
阴冷!湿气更重!山崖下是常年不见阳光的深涧,弥漫着冰冷的水汽,石头上凝结着一层滑腻的黑色苔藓。残篇的描述基本吻合。
萧辰毫不犹豫地扎入涧中。冰冷的湿气瞬间包裹了他,但体内那一丝微弱的“北斗”暖流轻轻流淌,便将寒意驱散不少。他如同在石林间穿梭的灵猿,敏捷地踏着湿滑的石头,寻找着石缝沟壑。视线在阴影与嶙峋石壁间锐利扫视。
一丝极其微弱、若非他五感被强化数倍几乎无法察觉的异样波动!
不是声音,不是气味,更像是一种……空间上的引力?微乎其微,却坚定不移地指向山崖底部一道极其狭窄、被大片滑腻黑苔和几丛歪脖枯木几乎完全掩盖的垂首裂口!那裂口最深处,似乎有……一点微乎其微的、近乎消逝的……星芒?一闪而没?它似乎与心脏位置的北斗印记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就是这里!
萧辰瞳孔微缩。他走到近前,奋力拨开湿滑冰冷的苔藓和枯枝,一股陈腐、冰冷、带着浓重石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裂口勉强能容一人侧身进入,里面是绝对的黑暗。
体内奔流的力量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苔藓的腥味。不再犹豫,他侧过身,小心地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