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火锅店的烟火气渐渐在老城街角扎了根,红油翻滚的香气替代了曾经的油烟味,市井的喧闹盖过了舞台的喧嚣。
凌彻的日子似乎真的滑向了“退休”的轨道——如果忽略那些慕名而来、偷偷用手机拍摄“玄学大师颠勺”的食客,以及吧台后那个裱着“十亿协议”的相框偶尔闪过的一丝微不可查的乌光。
雨点敲打着店铺的玻璃窗,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凌彻刚送走最后一桌为“脑花涮几分钟才够嫩”争论不休的食客,正慢悠悠地收拾着狼藉的杯盘,系统777的电流音带着一种近乎休眠的低频嗡鸣,在意识深处若有若无。
凌彻的目光扫过墙角那扇半旧的、绘着俗气牡丹图案的木质屏风。
屏风是用来隔开用餐区和后厨通道的,此刻沾了些油渍,边缘还挂着几缕蛛网,他拎起一块半湿的抹布,走了过去,准备把这碍眼的脏东西擦擦。
就在他粗糙的抹布即将触碰到屏风那略显陈旧的木纹时——
嗡!
屏风表面,靠近底部一根支撑木柱的细微纹理处,一点极其微弱的、琥珀色的光晕毫无征兆地亮起!
光晕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一种与地球生物圈格格不入的、带着微弱空间褶皱感的甜香气息!那气息……凌彻很熟悉。
是虫族星尘的味道!只是极其稀薄,仿佛被稀释了亿万倍。
凌彻的动作顿住了,他蹲下身,手指没有去擦,而是精准地按在了那点亮起琥珀色光晕的木纹上。
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能量脉动,带着月珀编织星尘围巾时特有的、温暖而充满“母性”创造力的余韵。
他指尖微微用力,一丝难以察觉的神明意志渗透进木纹。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碎裂声,那点木纹如同被剥离的微小琥珀,竟从屏风上“脱落”下来,悬浮在凌彻指尖!
它不再发光,变成了一颗比米粒还小、呈不规则多面体的半透明晶体,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星尘甜香和……一丝跨越了时空的、属于虫族女皇月珀的“编织”意志。
虫族星尘糖!虽然能量几乎耗尽,变质得只剩下一点残香,但它确实存在!并且被某种力量,以极其隐秘的方式,“编织”进了这扇普通屏风的木纹深处!
凌彻捏着这颗微小的星尘糖,眼神没什么波澜,只是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随手丢进了旁边正在熬制明天高汤的骨汤锅里。
“加粒糖,提鲜。” 他嘀咕着,盖上了汤锅盖。
擦屏风的兴致似乎被打断了,凌彻首起身,目光随意地扫向后厨通道口那个堆满杂物的旧橱柜。
橱柜底层塞着几个落满灰尘的、不知道哪任店主留下的锅具箱子,就在他目光掠过其中一个敞开的破纸箱时,瞳孔深处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
在那堆生锈的炒勺和漏勺下面,一抹极其黯淡的、冰冷银白的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并非金属的光泽,而是一种……凝聚到极致、几乎实质化的孤高剑意!即使被杂物掩埋,即使能量沉寂万载,那股斩断七情六欲、宁碎不入魔的决绝锋芒,依旧如同冰封的火山,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凌彻走过去,拨开那些碍事的锈铁勺。
躺在箱底的,是一截古朴的剑鞘。
鞘身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历经万载岁月沉淀的、温润如玉的银白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天然纹路。
剑鞘末端,靠近鞘口的位置,两个铁画银钩、力透“鞘”背的大字,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深深镌刻其上:
火
锅
那刻痕凌厉、狂放,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近乎绝望的宣泄感!每一笔都仿佛蕴含着破碎的剑气,即使隔着万年时光,依旧能感受到刻字者当时翻江倒海的心绪——是万载孤寂的冰寒?是被锁链加身的怨愤?还是……对某个存在近乎偏执的眷恋?
就在凌彻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刻着“火锅”二字的冰冷剑鞘的刹那——
轰!
一股庞大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混杂着滔天怨念、冰冷孤寂、以及被万载镇压的暴戾剑意的记忆洪流,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洪荒巨兽,狠狠撞入了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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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域
寒风如刀,卷起漫天冰晶,将断崖上的星辉云海都染成了肃杀的银白,银发道袍的玄昀背对着他,身影在风雪中挺拔如孤松,却又透着令人窒息的孤寂。
他面前插着那柄无鞘长剑,剑身嗡鸣,似乎在悲泣,神明凌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散发着霸道辛辣香气的……粗陶碗。
碗里,是金红色的酱汁包裹着的、油亮的辣子鸡块。
没有言语,神明凌彻只是将碗递了过去,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出白雾。
玄昀身体猛地一僵,他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线微微颤抖,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过了许久,久到碗里的热气都弱了几分,他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动作,伸出手,接过了那碗滚烫的辣子鸡。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滚烫的碗沿,瞬间烫红,他却恍若未觉。
他拿起一块鸡肉,沉默地放入口中,辛辣、滚烫、霸道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炸开!那是一种与清冷剑心、与神域孤寂格格不入的、近乎蛮横的温暖与刺激!
“咳……咳咳!” 玄昀猝不及防,被那极致的辣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银发垂落,遮住了他瞬间涨红的脸颊和……微微泛红的眼角,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沉寂万载的情绪都咳出来。
神明凌彻依旧沉默地看着,眼神平静无波。
玄昀咳了许久才勉强止住,他猛地抬起头,眼眶泛红,却倔强地避开凌彻的目光,声音带着被辣意灼烧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是剑气……反噬……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