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阎王贴与生存点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刺穿耳膜，像濒死巨兽最后的哀嚎，吞噬了苏晓晓最后的人间知觉。没有疼痛蔓延的时间，只有视野被刺目白光彻底吞没前，那瞬间烙印在视网膜上的、冰冷硕大的货车车头轮廓。意识模糊消散之际，一个暴戾的男声穿透金属的轰鸣，清晰地砸进她即将沉寂的脑海：

“妈的！这人类没妖气！撞错了？！”

然后，是粘稠得如同沥青的、绝对的死寂和黑暗。

【滴——...危...高危...环境...人...类适应性模块（HEHAM）...激...激活中…】

冰冷的电子女声断断续续，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如同接触不良的手术刀，在混沌的意识幕布上艰难切割。

【生...命...体征...临...界...符...符合...强制...绑定协议...模块加载...100%...】

【绑定完成。宿主：苏晓晓。编号：H-07。初始生存点：10。提示：生存点归零，模块卸载，宿主生命同步终止。（生存点消耗规则：10点仅可维持宿主基础生命体征24小时。）】

窒息感骤然退去，苏晓晓猛地睁开眼，像溺水者浮出水面，肺部火辣辣地灼痛。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陈旧血腥的气味，粗暴地灌入鼻腔。她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寒气透过薄薄的职业套装渗入骨髓。视线艰难聚焦，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竖瞳。

一个穿着惨白大褂的女人俯视着她，面无表情，手里捏着一份厚重的、边缘泛着可疑暗褐色的纸质文件。

“醒了？”女人的声音平板得像合成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签字。或者…立刻注销。”她另一只手做了个“砰”的爆炸手势，嘴角扯出毫无温度的弧度。

苏晓晓低头，身上那套廉价的灰色西装套裙完好无损，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车祸…那句诡异的“没妖气”的嘶喊…系统…注销？她狠狠掐住大腿内侧，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不是梦。是更荒诞的现实。

“这…是哪里？”她嗓子干哑得像砂纸摩擦。

“城市妖怪和谐共处管理局，后勤医疗处。”竖瞳女人将文件和一支冰冷的金属笔塞进她颤抖的手里，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HEHAM模块是你目前唯一的生命维持装置。签下这份《特殊人才引进及风险共担协议》，入职后勤部档案整理科。拒绝？”她尖利的牙齿在昏暗光线下闪过寒芒，“模块卸载，你，原地注销。温馨提示：车祸造成的物理损伤己由模块能量临时修复。换言之，你现在的命，是借来的。”

苏晓晓指尖冰凉，目光死死钉在合同乙方责任栏末尾那行蝇头小字上：

“第666条：乙方因意外或任务死亡，视为自动解除劳动关系及模块绑定。”

她的视线艰难上移，在闪烁红光的“第13条：保密协议”附近，几行更小、几乎难以辨认的字符在红光中若隐若现：

“...灵魂归属...HEHAM...处置权...”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卖身契？不，是阎王帖！连灵魂都标了价！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荒谬和恐惧。她抖着手，在那份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合同上，签下歪歪扭扭的名字——苏晓晓。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湿冷的汗渍，仿佛在签署自己的灵魂转让书。“我的命是系统给的，债是系统欠的。”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钢印，狠狠烙在她心底。

【叮！劳动关系确认。新手任务发布：安全抵达后勤部办公室（B-17区），限时30分钟。任务奖励：生存点+5。失败惩罚：生存点-10。】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内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嘶鸣。视野左下角，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悄然浮现，如同老式办公软件的界面：左上角是“H-07 | 生存点：10”，中央是鲜红的倒计时【29:48】，右下角一个灰色购物车图标，标注着“道具兑换（生存点≥50）”，图标边缘，几道细微的、蛛网般的血丝裂痕正随着心跳的节奏微弱搏动，仿佛活物。

被“请”出医疗处，走廊的景象让苏晓晓倒抽一口凉气。惨白灯光下，金属墙壁布满纵横交错的抓痕，深可见骨，有些甚至闪烁着黯淡的荧光，绝非人力所能为。苏晓晓的目光扫过一道尤其狰狞的爪痕，在那撕裂的金属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幽光下反射出微弱的金色——半枚指甲盖大小的、边缘锐利的鳞片，像是被巨力生生剐蹭下来，嵌在缝隙深处。 几张泛黄的告示贴在剥落的墙皮上：“严禁非人形态执勤！”、“保持人形，共建和谐！”。空气中那股混杂着臭氧、铁锈和腥膻的气味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面容愁苦的阿姨，拖着一条覆盖着湿滑青鳞的粗壮尾巴，“沙沙”地扫着地面。扫把划过，地砖上残留的暗绿色黏液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腾起细小的白烟。

苏晓晓心脏狂跳，死死贴着冰冷的墙壁，低着头，像一抹移动的阴影，循着墙上模糊的“B区”箭头标识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地上可疑的污渍和墙边滴落的粘液。

【生存点-1。能量消耗：基础生命维持。当前生存点：9。】

视野右下角的数字冰冷地跳动了一下。一股细微但清晰的寒意瞬间从指尖窜上小臂，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浮现出淡青色，如同冻伤的痕迹。苏晓晓打了个寒颤，脚步虚浮，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24小时的生命沙漏，开始了残酷的倒流！ 她咬紧牙关，几乎是踉跄着往前冲。

磨砂玻璃门上，打印的A4纸写着“后勤部档案管理科——B-17”。苏晓晓用尽最后力气撞开门，扑了进去。

【叮！新手任务完成。生存点+5。当前生存点：14。】

数字跳动，指尖的寒意和青痕如潮水般退去。她扶着门框，大口喘息，肺叶火烧火燎，贪婪地汲取着相对“安全”的空气。

办公室比她预想的更破败。顶灯坏了一盏，另一盏苟延残喘地闪烁着，在堆积如山的铁灰色文件柜和蒙尘的旧电脑上投下摇晃的、病态的光斑。浓烈的麻辣火锅味混合着纸张受潮的霉味，形成一种古怪的嗅觉冲击。在这股浓香之下，隐隐还沉着一缕陈年铜锈的金属腥气，若有若无，却异常顽固。

“啧，新来的？”一个娇媚到骨子里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窗边，穿着紧身红裙、身材曲线惊人的大波浪美女转过身，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烟，烟雾是诡异的桃粉色。她手腕上硕大的金色手镯晃得人眼花，苏晓晓凝神看去，那镯子内壁似乎并非简单的刻字，而是用极细的线条勾勒出某种繁复、扭曲、仿佛会蠕动的符咒纹路，隐约构成“Guixi 1988”的轮廓。 美女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背心的魁梧壮汉，正捧着一个造型古朴、布满铜绿的青铜小鼎。鼎内红油翻滚，热气腾腾。他笨拙地用一根玉筷捞起一片午餐肉，含糊嘟囔：“此鼎上周刚吞了税务局的查账妖精，涮肉自带辟邪Buff！新来的，来一片？保证妖邪退散，加班不愁！”

苏晓晓盯着那翻滚的红油，胃袋一阵抽搐，那缕铜腥味似乎更清晰了些。

就在这时，办公室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传来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苏晓晓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投向那排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巨大文件柜顶端。

最高处，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踞坐其上。他单膝曲起，姿态像休憩的猛禽，银色的长发如冰冷的月光瀑布般垂落，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蓝色光尘。他背对着门口，面朝着窗外那片被钢筋水泥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色天空，仿佛凝固的雕像。

办公室内原本嘈杂的声音——苏妲的娇笑、陶铁吸溜毛肚的声音、老电脑风扇的嗡鸣——在这一刻骤然消失。空气凝滞，沉重得如同深海之底。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苏晓晓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西伯利亚寒流般的威压穿透骨髓，舌尖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

“那位是行动组的墨玄组长，”苏妲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敬畏，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柜顶，又迅速移开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局里的…天花板。没事，离远点。”她拿出一个镶满水钻的小镜子补妆，镜面反光里，苏晓晓清晰地捕捉到她看向墨玄方向时，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恐惧。

【警告！侦测到SSS级能量波动！威胁等级：致命！】

——【妖管局备忘录】——

*档案号：HEHAM-001*

*对象：人类苏晓晓（绑定模块H-07）*

*生存点规则：呼吸都扣费！初始10点=24小时命*

警告：走廊爪痕内嵌的金鳞含SSS级妖力残留，清洁组勿动！

*附：医疗处Vi蛇医生开的入职礼——阎王合同+魂契笔，好评率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