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绮却唤住了她，声音里透着疲惫：“扶我到榻上去。”
丹青这才想起自家主子还裹着浴巾，连忙取来一件柔软的锦袍给她披上，又小心地将她抱到一旁的软榻上。
见苏绮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不由担忧道：“小姐，您脸色好差，是不是着了凉？要不要奴婢帮您揉一揉，活络一下血气？”
小姐这一个多月，都未曾让她近身伺候纾解过了，难怪被纪桉那厮钻了空子。
苏绮闭了闭眼，她始终无法像这个时代真正的贵族女子一样，坦然地让婢女触碰自己最私密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声音冷得像冰：“不必，你下去。”
丹青只好作罢，退到一旁。
苏绮蜷在软榻上，阖着眼，默默忍受着体内那阵陌生的惊涛骇浪。
丹青则站在不远处垂泪，一边抽噎一边自责：“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去得久了，小姐也不会受这种委屈，险些被画竹那个贱奴……如今又被这恶奴……”
哭声在暖阁里回荡，搅得苏绮心烦意乱，她冷斥道：“再哭，你也给我滚出去跪着。”
哭声戛然而止，丹青连忙抹掉眼泪，再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苏绮在榻上躺了近一个时辰，那股汹涌的潮热才终于缓缓退去，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
丹青为她换上干爽的衣物，这才敢轻声开口：“小姐，那纪桉该如何处置？他……他似乎发现了小姐的秘密，怕是留不得了。”
苏绮神色恹恹，懒懒地睁开眼，眸中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纪桉是书中天选之人，杀不得。
可杀不得，不代表她没有别的法子折磨他，她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主仆二人从暖阁出来时，纪桉正跪在回廊外的荆棘丛上。
那是一种带着尖刺的灌木，他身上半干的衣衫又被露水打湿，膝盖处早己被扎得鲜血淋漓，深色的裤料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
厅堂里，王嬷嬷正焦急地踱步，见到苏绮出来，赶忙迎上前，将一件厚实的狐皮大氅为她披上，又严厉地瞪了丹青一眼：“怎么伺候的，让主子在里头待了这么久，若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丹青低下头，沉默地受着教训。
王嬷嬷又端来温好的燕窝，递到苏绮手边，愤愤不平地说道：“小姐，画竹那小子己经被老奴关进柴房了，只等过了年节，就发卖到最低等的窑子去，定要为小姐出这口恶气。”
苏绮没什么精神地挥了挥手，算是允了。
“小姐可是乏了？”刘嬷嬷看了一眼丹青，“还不快些伺候小姐回房歇下。”
“不必，”苏绮让丹青将她抱到主位的软榻上靠着，声音不大却清晰，“让纪桉进来。”
纪桉很快被带了进来，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光洁的地砖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
他浑身寒气，连发梢眉睫上都凝着白霜，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丹青将一个蒲团扔在他脚边，厉声喝道：“跪下！”
纪桉抬起眼，望向软榻上的苏绮。
她整个人都陷在猩红的狐裘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显得近乎透明。
“还敢看！你这双眼珠子是不想要了？！”丹青见他竟敢首视主子，愈发怒不可遏。
纪桉这才垂下眼帘，在那蒲团上缓缓跪下，身形依旧挺拔如松。
厅堂内的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与纪桉身上彻骨的寒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绮斜倚在软榻上，猩红的狐裘衬得她面无血色，仿佛一尊易碎的玉像。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纪桉，眸色沉沉，缓缓开口：“丹青，去把博山炉里新添的银骨炭取两块来。”
丹青一怔，随即明白了苏绮的意图，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她取来火钳，从一旁的熏香铜炉中夹出两块烧得通红的炭，那炭上还带着细碎的火星，热浪灼人。
她走到纪桉面前，将火钳扔在地上，冷声道：“小姐赏你的，拿着。”
纪桉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丹青，最终落在苏绮身上。
他没有言语，只是伸出双手。
那是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丹青毫不犹豫地将那两块滚烫的银骨炭分别放在了他的掌心。
“滋啦——”
皮肉烧焦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刺耳，伴随着一股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纪桉的身子猛地一颤，额上瞬间沁出密集的冷汗，但他死死咬着牙，竟连一声闷哼都未发出，只是将那两块烙铁般的炭块稳稳托在掌中。
苏绮欣赏着他痛苦却隐忍的神情，方才在暖阁中被他冒犯的耻辱与惊怒，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抚慰。
她要的就是这样，让他清醒地、缓慢地品尝痛苦的滋味。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纪桉的膝盖本就有伤，此刻重压之下，鲜血再次渗出，与掌心的剧痛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身体因竭力忍耐而不住地颤抖，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脸颊滑落。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手中的炭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人也随之向前扑倒，伏在地上一阵剧烈地喘息。
“拖出去，别污了我的眼。”苏绮懒懒地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丝厌倦后的快意。丹青立刻上前，拎着纪桉的衣领就要将他拖走。
“小姐……说的话，可还作数？”一个嘶哑虚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苏绮动作一顿，丹青也停下了手。
只见纪桉撑起上半身，抬起一张汗水与血污交织的脸。
他那双被水汽与痛楚浸染的黑眸，此刻亮得惊人，仿佛两簇在暗夜中燃烧的鬼火。
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姐说过，只要奴才受得住，便允奴才一个请求。”
苏绮眯起眼，心中涌起一丝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在这样的酷刑下，他竟还记得自己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她心中那股被冒犯的惊怒再次翻涌上来，混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危险预感。
她冷傲地点了点头：“说。”
纪桉挣扎着向前挪动了半分，伸出那双被烫得血肉模糊的手，抓住了她垂落在地的狐裘一角。
他勾起唇角，那笑容在惨白的面容上显得妖异而邪气，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奴才要留在小姐身边，日夜贴身伺候。”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无数根无形的藤蔓，瞬间缠紧了苏绮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
明明她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而他只是个匍匐在她脚下、任她宰割的蝼蚁。
可这一刻，苏绮却背脊发凉，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她亲手从深渊里招惹上来的怪物，一旦被缠上，便再也无法摆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