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进屋,便“噗通”一声跪倒在苏绮的软榻前,凄声哭泣起来,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小姐,小的画竹知错了,求小姐饶了小的吧!”
来人正是被苏绮寻了个错处,罚去做粗活的画竹管事。
这一个月他失了体面,被派去干些劈柴挑水的重活,原先管事的气派早己荡然无存,整个人都清瘦憔悴了一圈。
“哦?”苏绮被打断了也不恼,反而生出几分兴味,斜睨着他,“说说看,你错在何处?”
“小的……小的错在自作主张,错在不该冒犯小姐,更不该对小姐的吩咐心存侥幸。”画竹膝行两步,卑微地攥住苏绮的裙角,仰起一张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俊脸。
看得出,他来前是精心打理过的。
“小姐,画竹是真的知错了。小的侍奉您多年,一向忠心耿耿,您就饶了小的这回吧。外面那些下人惯会捧高踩低,都欺负小的,把最脏最累的活都推给我。若不是心里还念着小姐,只怕小的早就被他们折磨死了。”
苏绮勾了勾唇角,玩味道:“你说你忠心耿耿?”
画竹连忙点头,眼神急切,“小的一入府就在绮罗院当差,对小姐的心,日月可鉴!小的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他一双眼睛生得极好,此刻含着泪光,嗓音压得又低又软:“求小姐垂怜。”
苏绮觉得有趣,放下了手中的账册,眼底划过一丝探究,“要我如何垂怜你?”
是想官复原职,还是想要更多赏赐?她早就看出这画竹心思活络,倒想看看他能耍出什么新花样。
画竹见她似乎并不动怒,胆子便大了起来,神色间浮现出一丝谄媚的媚态。
他抓着苏绮的裙角,身子一点点地向前挪动,试图贴近她。
苏绮微微蹙眉,撑着身子看着他的动作。
首到画竹温热的胸膛贴上了她的膝盖,一只手竟大胆地从她的裙摆下探入,摸向她不良于行的小腿。
苏绮浑身一僵,这才明白他的意图,眼中兴味尽褪,只余下冰冷的嫌恶,猛地挥手打开他的手,厉声喝道:“滚!”
画竹见她发怒,身子一颤,却不肯罢休,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他想,小姐双腿有疾,久居深闺,定是寂寞的。
男人和女人的事,只要尝过滋味,哪有不沉溺的?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等他日日温柔哄着,还怕不能成为小姐的心腹之人,将整个绮罗院甚至苏家的家业都握在手里么?
这般想着,画竹更是激动起来。
他好歹是个做惯了活计的男人,苏绮久病体弱,竟一时挣他不过。
“小姐,就让小的伺候您一回,定叫您舒舒服服的!”
画竹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甚至想去撕扯她的衣襟。
苏绮挣脱不得,脸上血色尽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是被人冒犯的恶心与暴怒。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凌厉的脚步声,紧接着画竹就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被人从她身上猛地揪起,狠狠掼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悄无声息。
有闻声赶来的丫鬟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见屋中这般景象,骇得魂飞魄散,转身便跑了。
谁都知道大小姐脾气乖张,喜怒无常,整个绮罗院除了丹青,无人敢近身伺候。
苏绮伏在榻边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阵阵干呕。
那男人触碰过的感觉仿佛毒蛇滑腻的信子,黏腻恶心,让她只想将皮肉都刮下一层。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杯凉茶,她接过来一口饮尽,茶水顺着嘴角滑落,浸湿了衣襟,她也恍若未觉。
苏绮勉强压下恶心,瘫在软榻上急促地喘息,瞳孔因愤怒而微微扩散。
纪桉沉默地立在她的身侧,垂首俯视着她。
从他的角度看去,榻上的少女衣衫不整,领口微乱。
苍白的脸颊上泛着病态的红晕,眼尾亦是通红,殷红的唇微张着,胸口剧烈起伏。
一缕水渍顺着她精致的下颌滑入白皙的锁骨深处。
最里层的雪白中衣也被扯开了些许,隐约可见一片细腻的肌肤,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
那是一副……被侵犯后,脆弱又危险的模样。
纪桉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色,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过了许久,苏绮才缓过气来。
她掀起眼皮,并未问纪桉为何会在此处,只是动了动手指,嗓音沙哑地命令道:“带我去净房。”
纪桉应道:“是。”
他取来一张薄毯,将苏绮裹好,抱到轮椅上,推着向外走去。
路过地上那不知死活的身影时,苏绮停了下来,问道:“死了么?”
纪桉的语调毫无波澜:“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苏绮阖上眼,语气淡漠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什:“既然没死,就拖出去,处理干净。”
纪桉将她推进净房,苏绮冷声道:“转过去。”
他依言背过身去。
苏绮自己动手解开繁复的衣带,但因心绪不宁,指尖都在发颤,外袍褪到一半便失了力气。
她咬牙,声音里是压抑的怒火:“过来,帮我脱了。”
纪桉这才转身,垂着眼帘,动作机械地为她除去被弄脏的衣衫,又将她抱起,稳稳放入盛满热水的浴桶中。
她滚烫的肌肤只在他臂弯中停留了一瞬,那惊人的热度却仿佛烙在了他的皮肤上。
再抬眼,水汽氤氲。
少女雪白的肩颈靠在深色的桶壁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至于水面之下,她残缺的双腿则被温热的水波彻底隐去,只留一抹模糊的影子。
“滚。”苏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纪桉应是,退到门外守着。
门一关上,苏绮便抓过布巾,发狠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将那被画竹碰过的皮肉都刮下来。
白皙的肌肤很快泛起刺目的红痕,可那种黏腻的恶心感却如附骨之疽,盘桓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将布巾狠狠掷入水中,双手无力地捶打着水面,激起的水花像是对她无能的嘲讽。
她怨毒的目光落在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上。
就是这双废腿,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让她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觊觎,连被冒犯时都无法逃离。
这种无力感如此熟悉。
她忽然想起前世在医院里,她也曾坐着轮椅,在庭院的梧桐树下看风景。
一个陌生男人走近,说着污言秽语,手也探了过来。
幸好巡逻的保安及时喝止了他。
若不是那声呵斥呢?若今日纪桉没有恰好出现呢?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原来无论前世今生,她都只是一个需要依靠侥幸和他人才能保全自己的废物。
滔天的愤怒与恨意,最终都化为了冰冷的倦怠。
她那张总是带着刻薄与傲慢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灰败,像一朵被骤雨打残、即将凋零的艳丽花朵。
苏绮闭上眼,松开了紧绷的身体,任由自己缓缓滑入水底。
温暖的水流没过头顶,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