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一月己过。
院中丫鬟仆妇们正喜气洋洋地布置着,挂上朱红宫灯,贴上迎新窗花,准备着岁除之夜。
苏绮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膝上摊着几本账册。
年关将至,母亲林氏留下的那些庄子和铺面都送了账本来让她过目。
她起初对这些繁复的数字并不上心,但她终究是来自信息时代的灵魂,只花了小半日光景,便将这些古人的记账法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账目本身并无疏漏。
她那位出身商贾世家的母亲,在经营一道上确有天赋,为她留下的管事也都是得力干才。
若非原身自己寻死,拿着这份家业,安安稳稳地富贵一生绝无问题。
可惜,即便换了她来,也依旧是个等着看戏的懒骨头。
逆天改命?何其辛苦。
远不如当个看客,混吃等死来得自在。
如今翻看账册,也不过是闲来无事,聊作消遣。
丹青端着一盘水红的鲜果从外间进来,满面春风道:“小姐,您瞧,画竹管事刚从南边的庄子用暖房培育了送来的,说是叫草莓,您快尝个鲜。”
在这寒冬腊月,新鲜瓜果是千金难求的稀罕物。
苏绮捏起一颗,那殷红的汁水沾染了她雪白的指尖。
丹青忙道:“奴婢来吧,小姐仔细脏了手。”
苏绮摇摇头,“不必,你也吃。”
她慢条斯理地摘掉果蒂,动作优雅。
丹青看她吃得仔细,自己也拿了一颗塞进嘴里,惊喜地瞪圆了眼:“小姐,这果子真甜!”
丹青一边吃着,一边说:“方才奴婢出去,又撞见听雨轩的人了,幸好被我拦下了。那小丫头手里还提着药包,不用问也知道,是给纪桉送的。”
丹青一脸费解:“这个月都来五六趟了,又是送药又是请大夫的,真不知三小姐怎么对咱们院门口一个下人这般上心?”
“纪桉可知晓?”
“自然是知道的。按您的吩咐,听雨轩每次来人,都一五一十告诉他了。也同他说了,二小姐心善仁慈,他若想过去,我们绝不拦着。可他偏生不肯走,还说伤势己无大碍,随时都能当值。”
丹青百思不解,“小姐,您说三小姐究竟看上纪桉哪点了?那小子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吗?”
苏绮将一颗草莓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着,淡声道:“许是那张脸吧。”
说到他的脸,苏绮的动作微微一顿,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丝模糊的熟悉感,却快得抓不住。她凝神去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哦,那倒是,纪桉那张脸确实生得俊俏,”丹青说到一半,话锋一转,赶忙奉承道,“可他跟小姐您比起来,那可就差远了!奴婢活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小姐更美的人儿!”
苏绮勾了勾唇角,“你说得不错。”
丹青笑得眉眼弯弯,只当自己马屁拍得好,却不知苏绮应的是她前半句话。
苏怜确实是看上了纪桉。
但,不该是现在。
苏绮心中疑窦丛生。
按照她所知的剧情,此刻苏怜此时还和其他几位男主暗中暧昧,对纪桉的示好,应是点到即止的善意,以此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温婉善良的形象。
二人感情的升温,多是在后期那些纠缠波折之中。
绝非像现在这般,苏怜主动得过了头,三番五次地往绮罗院送东西,甚至亲自来探问一个下人的伤情。
这份殷勤,未免太过火了些。
丹青的话语打断了苏绮的思绪,“小姐,明儿就是除夕了,方才大厨房的管事妈妈来问,小姐可有什么想吃的菜色?也好让他们提早备下,免得明日城里铺子都关了张,想买也无处寻。”
她正嚼着一颗草莓,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阵子吃的菜肴都过于精致清淡,她倒怀念起前世那些热烈浓郁的吃食来。
“府里的那些菜式都吃腻了,”她懒懒地开口,“去取笔墨来。”
丹青虽有不解,但还是很快取来了文房西宝。
苏绮提笔,略一思忖,便在纸上写下两种食物的名字,又在后面详尽地列出了制作方法。
一种叫炸鸡,需用香料腌制,裹上蛋液面粉,入滚油炸至金黄。
另一种是卤味,更是写了满满一页的香料方子,什么八角、桂皮、香叶、丁香,看得丹青眼花缭乱。
“把这个交给厨房,让他们照着方子做。至于满福楼的招牌酱鸭倒也不必买了,味道远不及我这个。”
丹青接过方子,如获至宝,虽对纸上那些新奇的做法满心困惑,但对自家小姐却是全然的信服,小心翼翼地揣着方子,亲自往大厨房送去。
丹青走后,屋里复又安静下来。
苏绮靠在榻上,一时兴起,脑海中前世那些零零总总的知识碎片不断地涌现、重组。
她索性又写了几张,从香皂的制法到织物的印染,再到精盐的提炼之法……
这些足以让整个王朝为之震动的奇思妙想,此刻却被她随手写下,揉成一团,漫不经心地丢在身旁的矮几上。
正当她出神之际,门外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闪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