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缓缓睁开眼睛。苏青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身上。他没有回避,眼神平静无波,只是那深处的疲惫如同实质。“一种深度的精神放松和积极意象引导,苏医生。”他选择了一个心理学上存在的术语,虽然其内涵远非如此简单,“目的是尝试在她的潜意识层面建立安全的锚点,抵消恐惧的源头。类似于强化的催眠疗法,但更…深入一些。风险可控,不会干扰你们的常规治疗。”他刻意忽略了肩胛骨的刺痛。
“更深入?”苏青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眉头锁得更紧,“有多深入?有理论基础和临床数据支持吗?我们目前使用的认知行为疗法(CBT)和暴露疗法(ERP)框架,针对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有明确循证依据的。任何非常规手段,都需要严格的评估。”她的质疑首白而锋利,目光扫过洛凡疲惫的脸和门口如同活死人的陈默,显然对这种“神秘”方法的效果持保留态度。
洛凡迎着她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理论基于潜意识的易感性和意象对情绪的深层影响力。至于数据…时间太紧,来不及做详尽的记录分析。但效果,”他看了一眼昏睡中依旧眉头紧锁的小汐,“需要过程来验证。至少,它没有造成任何可见的伤害,对吗?”
苏青被他的话噎了一下。确实,目前看小汐除了依旧昏睡不安,生命体征没有恶化。她看着洛凡那双深邃却坦然的眼眸,又看看陈默那绝望的背影,最终,那份对病人的责任感和一丝面对未知的好奇,暂时压倒了纯粹的怀疑。她深吸一口气:“好吧。但请务必谨慎,任何异常情况,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我需要全程知情。”这是一种有限度的默许,带着浓厚的监督意味。
“自然。”洛凡点点头,重新闭上了眼睛。苏青的质疑像一块石头投入他疲惫的心湖,只激起微弱的涟漪便沉了下去。他需要集中每一分残存的精神力。
窗外的天色在雨幕中由深黑转为一种压抑的铅灰,宣告着又一个绝望的白昼降临。洛凡在冰冷的椅子上坐了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身体的僵硬和肩胛骨的持续隐痛是唯一的计时器。草药酊剂的效力在缓慢消退,舌尖的凉意变得微弱。但他能感觉到,凝聚意念的核心,那因首次入梦冲击而紊乱的“弦”,在自我修复和强行休整下,勉强恢复了一些韧性。
当病房的光线再次因夜幕降临而变得昏暗,小汐在药物作用下的昏睡开始变得不安稳。细微的抽搐重新出现在她的指尖,呼吸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如同溺水前的呜咽。
洛凡睁开眼。时间到了。
他不需要再看陈默,也能感受到门口那片阴影里凝聚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焦虑。他对小王护士低声道:“还是需要安静。”护士点点头,紧张地退到角落。
洛凡在冰冷的金属椅上重新坐正。闭上眼睛,意识沉入黑暗。这一次,有了昨夜的经验,沉入的过程不再那样猝不及防。但那刺骨的冰冷、沉重的压力和令人窒息的黑暗,依旧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他的感知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