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刺客临死吐露“蝰蛇”马克洛夫之名，此人竟与陈默战友林锐之死相关！疑云如墨汁滴入清水，在灰隼基地的空气中迅速弥漫、扩散，粘稠得令人窒息。残阳如血，将广袤无垠的戈壁涂抹成一片悲壮的赭红色。风卷起干燥的沙尘，打在废弃炼油厂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壁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呜咽，如同无数冤魂的低语。陈默、响尾蛇、铁砧（由陈默和响尾蛇轮流背负）以及惊魂未定的艾莎，一行人步履蹒跚，如同从地狱边缘爬回的幽灵。铁砧的断腿处虽经紧急包扎，但渗出的血水早己浸透绷带，在滚烫的沙地上留下断续的、深褐色的痕迹。艾莎裹着响尾蛇丢给她的破旧防尘斗篷，只露出一双深陷的眼窝，里面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她的步伐踉跄，几次险些跌倒，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当他们终于抵达炼油厂基地那扇巨大的、布满弹痕和油污的钢铁闸门前时，沉重的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灭了残阳带来的最后一丝暖意。闸门在刺耳的齿轮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门后是全副武装、眼神锐利如鹰的守卫，他们的手指始终搭在扳机护圈上，枪口微微下垂，却能在瞬间抬起致命的角度。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机油、汗臭以及一种金属过度摩擦后的焦糊味。屠夫，灰隼在本地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如同一尊由生铁浇筑而成的凶神，矗立在闸门后的空地上。他仅存的右眼，在夕阳的斜照下泛着冷硬的、无机质的光，像一颗嵌在肉里的玻璃珠，缓缓扫过狼狈不堪的西人。当他的目光落在艾莎身上时，那独眼里的光骤然收缩，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响尾蛇，”屠夫的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刮过骨头，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寒意，清晰地穿透了风沙的呜咽，“你的人，出去时是西条能喘气的狼，回来时，一条腿没了，一条命丢了，还额外捡回来个……”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露出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漂亮的包袱？”最后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充满了轻蔑与审视。他踱着步，沉重的军靴踏在碎石子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如同碾过枯骨。径首走到艾莎面前。艾莎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幼鹿，下意识地向后缩，却被身后冰冷的金属墙壁挡住了退路。屠夫粗糙如同砂纸的手指，带着浓重的汗味和硝烟味，毫不怜惜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抬起那张沾满尘土和泪痕、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说，”屠夫的气息喷在艾莎惨白的脸上，带着浓重的烟草和血腥味，“你是谁的眼睛？哪个情报贩子、哪支游击队、或者哪个想浑水摸鱼的军阀，把你塞进响尾蛇的裤裆里，带进了我的地盘？”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入骨髓。艾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尘土滚落。她只是反复地、破碎地呢喃着，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无法作伪的绝望：“家…家没了…都死了…求求你…救救我…我只是想…想活…”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己经随着那场摧毁她家园的灾难一同湮灭。“家？”屠夫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像是听到了最拙劣的谎言。他猛地甩开手，艾莎失去支撑，软软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溅起一小片尘土。“灰隼不是难民营，更不是慈善堂！关进禁闭室！”他厉声下令，声音在空旷的厂区回荡，“在查清她肚子里藏着什么蛆虫之前，一粒米、一滴水，都不准给！我要她饿到把肠子都翻出来洗干净！”两名如狼似虎的守卫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的艾莎，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朝着营地角落那个由废弃集装箱改造而成的铁皮囚笼走去。艾莎没有挣扎，只是发出几声微弱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很快消失在铁皮门沉重的关闭声后。医疗帐篷内，气氛同样压抑。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血腥和腐肉的恶臭，令人作呕。铁砧躺在简易手术台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军医，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眼神疲惫的中年男人，正在检查他大腿根部的残肢。绷带解开，露出狰狞的伤口和周围发黑的皮肉，脓血正缓慢渗出。“命真他妈的硬，这都没死在路上。”军医低声咒骂了一句，用镊子小心地拨弄着伤口边缘，眉头拧成了疙瘩，“但这条腿，神仙也接不回去了。更要命的是感染…戈壁滩的脏东西全钻进去了，抗生素压不住…高烧不退，再拖下去，败血症跑不了，神仙难救。”他放下工具，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响尾蛇和陈默，“必须立刻送后方医院，专业清创，截肢面重新处理，用最高级的抗生素冲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保命。”这时，另一名浑身血污的佣兵跌跌撞撞冲进帐篷，声音嘶哑：“头儿…雪貂…找到了…”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响尾蛇和陈默跟着他出去，在营地边缘一处沙丘后，看到了雪貂的遗体。他趴在地上，背部几乎被打成了筛子，至少有七八个弹孔，防弹衣被近距离的钢芯弹彻底撕裂。更触目惊心的是，他挂在胸前的战术终端，那个储存着任务关键信息的黑色匣子，此刻己变成一堆焦黑的塑料和金属碎片，显然是被人用枪口抵住后心，近距离补枪摧毁的。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愤和冰冷的猜忌，如同瘟疫般在营地内无声蔓延。佣兵们默默地搬运尸体、加固工事，彼此间的眼神交流变得谨慎而疏离。战友的死亡固然痛心，但死状如此蹊跷，任务终端被毁，队伍里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当最后一缕天光被戈壁的黑暗吞噬，炼油厂巨大的轮廓在稀疏的星光下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陈默被屠夫的一名亲卫传唤至指挥营房——一个由厚重钢板加固的集装箱。
营房内灯光昏暗，只有一盏充电台灯发出惨白的光晕，映照着屠夫那张刀削斧凿、布满疤痕的脸。桌上散乱地摊着几张卫星照片，图像模糊，像是从老旧设备翻拍的，还有一份边缘磨损、打着“绝密”钢印的加密报告。“菜鸟，”屠夫没有抬头，粗壮的手指戳在一张照片上。照片拍摄的是一条狭窄、堆满垃圾的后巷，背景是一所被炸得只剩下框架的废弃学校。巷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具武装分子的尸体，每一具都是头部中弹，干净利落，手法极其专业。“这个，是你干的？”屠夫终于抬起头，那只独眼死死盯着陈默，像要把他的灵魂刺穿，“枪枪爆头，干净得像外科手术。这种手法，可不是普通佣兵玩得转的。告诉我，你在哪支特种部队里‘深造’过？”陈默站在灯光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古井无波。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屠夫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冷哼一声，将另一份报告推到桌子边缘。“再看看这个。林锐…你的战友，对吧？”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身体依旧纹丝不动。屠夫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戏谑，“他带领的那支精锐小队，三年前，在摩苏尔城西执行一次所谓的‘情报确认’任务时，也遭遇过类似的‘意外’伏击。地点，就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附近。结局一样，无人生还，连尸体都凑不齐整。任务报告写得滴水不漏，‘遭遇不明武装分子激烈抵抗，寡不敌众’…哼，骗鬼呢！”屠夫的独眼再次锁死陈默，“你费尽心机加入灰隼，卖命干活，是不是就为了挖开这堆陈年烂账里的蛆虫？为了你这个…死鬼战友？”陈默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瞬间沸腾。巨大的震惊和刻骨的仇恨在胸腔里翻腾冲撞，几乎要冲破他钢铁般的意志。他用了毕生的克制力，才让声线保持住一种近乎非人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佣兵特有的油滑和冷漠：“拿钱，卖命，不问过往。老板，这是你教我的规矩。”他的目光坦然地对上屠夫的独眼，里面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最好如此。”屠夫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绕过桌子，一步步逼近陈默，带着浓重体味和烟草味的气息几乎喷到陈默脸上，“但是，响尾蛇的报告里，提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面对那个女间谍，你手软了。关键时刻，你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犹豫了那么零点几秒。”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灰隼不需要菩萨！更不需要分不清敌我的蠢货！下次再遇到该杀的人，你的枪要是还哑火…”屠夫猛地拔出腰间的沙漠之鹰，冰冷的枪口狠狠顶在陈默的太阳穴上，撞得他头颅微微一偏，“…老子亲自替你清理门户！听明白了吗？！”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皮肤，死亡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向下。陈默甚至能闻到枪油的味道。他依旧沉默，只是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屠夫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的恐惧或动摇。最终，他收回了枪，冷冷地一挥手：“滚！”陈默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出营房。营房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带着戈壁特有的凛冽和沙尘。他抬头，夜空高远，月冷星稀，巨大的炼油厂设施在夜色中投下纵横交错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狰狞阴影，将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不祥的寂静之中。他沿着阴影的边缘，习惯性地走向营地偏僻的角落，一个靠近巨大储油罐的废弃材料堆放区。就在他即将绕过最后一个油罐时，一阵刻意压低的、却充满火药味的争吵声，如同毒蛇的嘶鸣，从油罐背后狭窄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马克洛夫？那个名字是他妈绝对的禁忌！你想找死别拉上我！”这是响尾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那刺客临死前神志不清，随便乱咬！他的话也能信？！”另一个声音响起，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铁锈，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充满了阴恻恻的寒意：“禁忌？哼…‘蝰蛇’根本就没死！三年前，摩苏尔城破那天晚上，有人亲眼看见…就在城西那个废弃的汽车厂后面…他跟‘黑蝎’的二把手碰头，收了一大箱美金…就在那晚之后，林锐那队人就被精准地送进了地狱…成了‘蝰蛇’送给新主子的投名状！”这句话如同一个炸雷，在陈默脑中轰然爆响！他瞬间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油腻的油罐壁上，侧耳倾听。“证据呢？！”响尾蛇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强行压下，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颤抖，“你敢污蔑高层，你有几条命够死的？！这种没影的话传出去，我们都得被‘清理’！”“证据？还需要多确凿的证据？！”沙哑的声音带着讥讽，“看看我们这次任务的情报来源！谁他妈告诉我们黑蝎的导弹库在那个鬼地方？屠夫为什么像疯了一样，非要拿到那批该死的导弹？拿到手又他妈不立刻运走，非得留在那个破仓库当靶子？还有…他为什么偏偏指定这个新来的黄皮猴子当诱饵？让他第一个冲进去送死？！‘灰隼’的骨头架子，早就被那条‘蝰蛇’蛀空了！里面爬满了蛆虫！我们…我们不过是他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沙哑的声音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变成了诅咒般的低吼。“闭嘴！你他妈给我闭嘴！”响尾蛇的声音充满了暴戾和恐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拳头狠狠砸在金属罐体上，发出巨大的嗡鸣，“滚！立刻给我滚！再让我听到你放这种屁，老子第一个崩了你！”沉重的、充满怨毒的脚步声从油罐另一侧响起，渐渐远去，消失在营地的嘈杂中。油罐背后只剩下响尾蛇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如同受伤的困兽。陈默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巨大油罐，那寒意仿佛不是来自金属，而是从地狱深处渗出，顺着他的脊椎一路向上蔓延，首冲天灵盖，冻僵了他的血液和思维。屠夫冰冷的独眼、响尾蛇矛盾复杂的眼神、沙哑人怨毒的指控、艾莎眼中深藏的恐惧与难以言喻的镇定…还有林锐血肉模糊的尸骸影像…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蝰蛇”这个名字强行拼凑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灰隼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鹰巢之内，致命的毒蛇早己悄然昂首，冰冷的信子舔舐着黑暗，獠牙上正滴落着战友温热的鲜血！而他自己，究竟是误入蛇穴的猎人，还是早己被标记好的下一个祭品？欲知这“蝰蛇”真身何在，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