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北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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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制作改良犁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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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重燃北大荒
作者:
云端的土豆
本章字数:
4896
更新时间:
2025-07-07

林卫东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锈迹斑斑的废铁上。“改。”他声音不高,却很干脆。他拿起一块边缘还算齐整的厚铁板,又捡起一根相对笔首、有小臂粗的锈铁棍。“孙师傅,连队有铁匠炉吗?”

“有!咋没有!”老孙头一拍大腿,“就在马号旁边!老赵头管着!那老倔驴…手艺是有的,就是…”他想起老赵头那又臭又硬的脾气,有点发怵。

“试试看。”林卫东没多说,抱起那块厚铁板和锈铁棍,又小心地把那本《寒地垦殖纪要》和油纸包里的“深浅调节器”揣进怀里,“走。”

铁匠炉在连队最北头,紧挨着散发浓烈气味的马号。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门敞着,里面热浪滚滚,夹杂着煤烟、铁锈和汗水混合的刺鼻味道。一个精瘦、赤着精壮黝黑上半身的老头,正抡着一柄沉重的大锤,狠命地砸着一块烧红的铁条。炉火熊熊,映得他满脸油汗,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虬结贲张。叮叮当当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这就是老赵头,三连资格最老的铁匠。

老孙头缩着脖子,赔着笑凑到炉子边:“老赵!老赵头!忙着呐?”

老赵头眼皮都没抬,又一锤子砸下去,火星西溅,瓮声瓮气地吼:“有屁放!没看忙着呢!”

“嘿嘿…是这么个事儿…”老孙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林卫东往前推了半步,“这是新来的知青,小林。他…他有点东西,想请老哥你帮帮忙…”

林卫东没等老孙头啰嗦完,首接把怀里那块厚铁板和锈铁棍放到旁边一张沾满煤灰油污的工作台上。又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的书,翻到画着改良犁铧图的那一页,指着图样,然后把那个油纸包里的“深浅调节器”也轻轻放在旁边。

“赵师傅,”林卫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打铁的噪音,“想请您帮忙,按这个图样,打几把这样的犁铧头。还有,把这个东西,”他指了指“深浅调节器”,“想办法装到咱们连的老犁上去。”

老赵头这才停了手,把锤子往旁边铁砧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抓起脖子上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毛巾,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煤灰,眯起眼,狐疑地扫了林卫东一眼,又低头去看工作台上的东西。

他先是拿起那本破书,对着炉火的光,眯着眼看了几眼图样,鼻子里哼了一声:“花里胡哨!”接着又拿起那个“深浅调节器”,粗糙的手指拨弄着那几个小轮子和调节杆,掂了掂分量,眼神里多了点东西。最后,他抓起那块厚铁板,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沉闷的响声,又掂了掂那根锈铁棍。

“料倒是能用。”老赵头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在磨,“可这犁铧头…跟咱用的不一样。打起来费功夫。”他瞥了一眼那本破书,“这谁画的?能行?”

“是以前一个老教授留下的法子。”林卫东平静地说,“专门对付咱这儿的冻土。开沟深,起垄好,省力气。”

“省力气?”老赵头嗤笑一声,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老子打铁几十年,就没见过省力气的活儿!”他拿起那块厚铁板,对着炉火比划了一下,“料得先烧红了,打薄,打出这弧度…还得开这槽…费炭费工!”

“连长说了,就三天。”林卫东补了一句,声音没什么起伏。

老赵头脸上的肌肉明显绷紧了一下。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花白刺硬的短发,又看看工作台上那个精巧的“深浅调节器”,再看看林卫东那张平静得过分的年轻脸庞。马阎王的棍子…他掂量着。

“哼!”老赵头最终重重哼了一声,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把抄起那块厚铁板,“哐当”一声扔进旁边熊熊燃烧的炉膛里!炽热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冰冷的铁块。

“愣着干啥?!”他扭头冲林卫东和老孙头吼,唾沫星子横飞,“拉风箱!使劲拉!火不旺,打不动!”他又指了指旁边一堆散乱的废铁,“去!把那堆废犁铧头都给我挑出来!要厚实的!能改!”

林卫东二话不说,走到那个巨大的手拉风箱旁,抓住冰冷的木柄,开始用力推拉起来。呼啦——呼啦——风箱发出沉闷的喘息,炉膛里的火苗猛地窜高,发出呼呼的咆哮,将整个铁匠铺映得一片通红。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蒸干了身上的寒气,汗水立刻从额头鬓角渗出。

老孙头也赶紧去翻找那些废弃的犁铧头。

叮叮当当!哐当!哐当!

打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密集、更加沉重。老赵头赤裸的上身汗水淋漓,油亮得像涂了层桐油。他眼神专注,手臂上虬结的肌肉随着每一次抡锤而贲张起伏。烧红的厚铁板被他夹出来,放在铁砧上,大锤小锤轮番砸下,火星如同烟花般爆溅开来,烫在皮肤上发出滋滋的轻响。林卫东沉默地拉着风箱,眼睛紧紧盯着老赵头锤下那逐渐变薄、开始弯曲、最终显露出书中图样轮廓的暗红色铁块。空气里弥漫着铁器淬火时升腾起的刺鼻白烟和浓重的水汽。

时间在炉火的炙烤和金属的撞击声中流逝。当第一把按照图样打制、还带着高温暗红色泽的新式犁铧头被老赵头用铁钳夹着,“滋啦”一声淬进旁边盛满冰冷雪水的大木桶里时,整个铁匠铺里白汽弥漫。

老赵头把冷却下来的犁铧头捞出来,扔在工作台上。通体黝黑,还带着淬火后的蓝灰色泽。那特殊的弧度,那锋利的刃口,那精心开出的导流槽,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一股冷硬的杀气。他又拿起那个“深浅调节器”,对着连队运来的一个旧犁架子比划了半天,用烧红的铁钎在犁架关键位置烫了几个眼,又找来几根还算结实的废螺栓,叮叮当当地开始固定。

汗水顺着林卫东的额角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他抹了把脸,手上全是黑灰。他看着那逐渐成型的、带着陌生金属部件的犁铧,又看看角落里那几本摊开的、泛黄的书页。冰冷的铁器,沉默的图纸,跳跃的炉火,汗水淋漓的铁匠,还有门外北大荒永不停歇的风雪呜咽声。前世血泪换来的契机,正在这简陋肮脏的铁匠铺里,被滚烫的炉火和沉重的铁锤,一点点敲打成冰冷的现实。

就在这时,铁匠铺门口的光线猛地一暗。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堵在了门口,像一堵移动的墙。寒风卷着雪粒子,吹动他棉军大衣的下摆。马德彪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鹰隼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热气腾腾、一片狼藉的铁匠铺,扫过汗流浃背的老赵头,扫过脸上蹭满黑灰、还在奋力拉着风箱的林卫东,最后,死死钉在工作台上那把刚刚淬火、造型古怪的新犁铧和那个装着暗金色麦种、放在角落的小布袋上。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冷冷地站在门口。那根油亮的枣木棍子,就戳在他脚边的冻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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