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重生之始
冰冷的溪水浸透林婉儿的指尖,激得她猛地一颤,意识被彻底拽回这具陌生的躯体中。她大口喘气,胸腔里灌满了山林间潮湿而腐朽的空气,混杂着泥土和草木腥气,与她记忆中那浓烈的汽油味、消毒水气息格格不入。她蜷缩在溪边,指尖深深抠进泥地里,试图抓住某种真实感,却只触到碎石的坚硬与湿泥的黏腻。
死亡的瞬间并未远去。
那刺穿视网膜的车灯,庞大如巨兽吞噬一切;尖锐的刹车声撕裂耳膜,在脑海深处反复回荡;身体被抛飞、撞击、翻滚时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她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扭曲变形的车顶,以及挡风玻璃蛛网般裂痕后,那一片迅速洇开的、令人窒息的暗红。
可现在,她在这里,在一具瘦弱、布满青紫擦伤和泥土的身体里。林婉儿强迫自己低头,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搭在溪水中的手臂上——纤细得可怜,皮肤粗糙蜡黄,指甲缝里嵌满黑泥,几道新鲜的伤口正缓缓渗出细小的血珠,被浑浊的溪水冲刷成淡淡的粉红。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指因常年敲击键盘而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绝无这般饱经风霜、营养不良的枯槁模样。
她身上穿着一件粗麻布缝制的短衫和长裤,早己被荆棘划得褴褛不堪,露出底下同样布满新旧伤痕的皮肤。脚上套着一双磨穿了底的草鞋,脚趾冻得发紫,沾满污泥。这绝不是她车祸前穿着的职业套装和精致高跟鞋。
穿越。
这个只在网络小说里见过的荒谬词汇,此刻带着冰锥般的寒意,狠狠凿穿了她的认知。她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处境显然比她糟糕百倍的人。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是谁?这是哪里?原主又遭遇了什么,才会倒毙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地里?
“冷静…冷静下来…” 林婉儿用沙哑的、陌生的嗓音对自己低语,牙齿因寒冷和恐惧咯咯作响。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思绪。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先弄明白处境。
她环顾西周。这是一片莽莽苍苍、望不到尽头的原始山林。参天古木拔地而起,粗壮的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虬结的树根如同巨蟒盘踞在地面。浓密的树冠在高处交织成一片深绿的穹顶,只吝啬地筛下几缕惨淡的、近乎惨白的阳光,让林间显得格外幽深昏暗。空气异常潮湿,带着植物腐烂的沉闷气息。脚下是厚厚的、湿滑的腐殖质层,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一种甜腻又腐朽的味道。寂静笼罩着一切,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辨不清种类的鸟鸣,显得格外空旷诡异。
危险的气息无处不在。那些低矮的灌木丛深处,仿佛隐藏着无数窥伺的眼睛;扭曲缠绕的藤蔓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地面上的尖锐石块和陡峭的斜坡,稍不留神就可能摔断骨头。林婉儿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她惊跳起来。
喉咙干得冒烟,火烧火燎的痛感提醒着她最基本的需求。溪水浑浊,漂浮着细小的枯枝败叶,绝非理想的饮用水源。但此刻她没有选择。她伏下身,用破衣袖沾了水,小心地擦洗脸上和手臂的伤口。冰冷的溪水触碰到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掬起一捧水,凑到唇边。水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草木的涩味,入口冰凉刺骨。她强忍着不适,小口啜饮了几口,滋润着干裂的喉咙。就在她低头,准备再喝一点时——
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了她此刻的面容。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瘦削得颧骨突出,下巴尖细,脸色是一种长期饥饿和营养不良的蜡黄。嘴唇干裂起皮,毫无血色。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双眼睛,大而无神,瞳孔深处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惊惶、绝望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眼下一片深重的青黑。额角有一块新鲜的、边缘泛着青紫色的瘀伤,显然是最近的重击所致。几缕枯黄油腻的头发紧贴在脸颊和额头的伤口上。
这不是她!这个认知再次带来强烈的眩晕感。她死死盯着水中的倒影,水波晃动,那张憔悴惊恐的脸也随之扭曲变形,仿佛一个无声的噩梦。
“呜——嗷呜——!”
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山林的死寂,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林婉儿的耳膜!
声音仿佛来自不远处的山脊,带着一种残忍的穿透力,在幽深的山谷间反复回荡,激起一片骚动。近处的灌木丛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慌乱逃窜声,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扑棱棱惊飞而起,发出短促尖锐的鸣叫,瞬间打破了之前的死寂。
林婉儿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了!她猛地僵住,维持着俯身饮水的姿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狼!真的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