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什音特意早早就出了门,往理科教学院的教学楼走去。陆迟所在的班级,随便问个人便一清二楚。
到了理科高二一班的教室门口,她轻轻叩了叩前门。
“你好。”
教室里几个早到的学生闻声抬头,视线齐刷刷地投过来,都有些眼前一亮。
坐在门边第一排的男生,原本还带着几分睡眼惺忪,一抬眼望见门口好看的女生,顿时打起精神,语气里透着殷勤。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什音递过手里的东西,轻声问,
“麻烦帮我把这个交给你们班的陆迟,好吗?”
又是找陆迟?男生心里暗忖,果然漂亮姑娘多半是冲帅哥来的。他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所有让班里人让帮忙带的礼物要不就留在帮带的同学手中,要不就被送回送礼人手中的,但是看到女生的脸男生突然说不出“陆迟不会收甚至一眼不会看”这样的话来,改口道,
“没事,给我吧,我一会给他。”
“好,谢谢。”
什音浅浅笑了笑,道了谢。
男生微微一怔,等回过神时,什音己经走远。他忙探出头去追问,
“你叫什么名字?他要是问起,我好回话。”
什音没有应声,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早自习铃声快响时,陆迟才单肩挎着包,慢悠悠晃进教室。
门边的男生一瞅见他,立刻起身递过东西,
“陆少,刚才有个女生托我把这个给你。”
陆迟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脚步没停,径首往男生旁边的过道里走,那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男生只好讪讪收回手。
跟在后面的江牧反倒来了兴致,一把抢过袋子,
“哟,这是什么?袋子还挺大。”
那是个白色购物纸袋,江牧打开一瞧,乐了,
“这年头女生都开始送校服了?陆迟,你的尺码都被摸透了?”
陆迟脚步猛地一顿,倏地回头。
江牧把校服抖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飘了出来。
“这洗衣液味儿够特别啊。”
他说着就要凑上去闻。
陆迟却一把将衣服扯了过去,江牧望着空落落的手,满脸茫然。
陆迟走到男生桌前,沉声问,
“送衣服的人叫什么?”
男生摇摇头,
“不知道,她没说。”刚要坐下,又被追问。
“她什么时候来的?”
男生瞥了眼教室前的大挂钟,想了想说,
“有一阵子了,大概半小时前吧。”
早自习预备铃响,陆迟坐在座位上,背靠着墙壁,单手支着额头,垂眸望着腿上的校服外套。
江牧大大咧咧坐在旁边,看陆迟这么投入,突然想到问,
“不会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阿音送的吧。”
陆迟没应声,只把校服叠好,重新放回纸袋里。
“你费了这么大劲找她,她就突然冒出来,还避着你?难道不知道你在找她?”
江牧故意拖长语调,又琢磨着猜测,
“会不会是故意的?想靠这招吸引你注意,吊足你胃口?这女生可以啊,够聪明。”
“说不定人家就是单纯不想被找到,故意躲着你呢。”
谢亦天拎着早餐从后门进来,恰好接了句。要说这几人里谁最懂女生心思,谢亦天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江牧自然信他的话。
“不想被找到?还想低调?头回见有人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哈哈,陆少,这感觉咋样?”江牧拍着桌子,毫不掩饰地打趣嘲笑。
陆迟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江牧立刻收了笑,转了话题,
“对了,文科高一二班有个叫于紫晗的,今天才听说她小名叫阿因,人还挺好看,会不会就是你要找的那个?要不早自习结束去瞅瞅?”
“去。”
陆迟吐出一个字。
江牧悄悄松了口气。虽说要低调,可陆迟找“阿音”的动静,跟在学校广播里喊也差不了多少,现在随便拉个学生,大概都知道这事了。连带着他也好奇得紧,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早自习刚结束,高一教学楼就爆发出一阵喧哗。
什音的座位正对着窗户,窗对面便是高一教学楼,走廊上往来的学生看得一清二楚。这阵喧闹很快吸引了孟欣,她侧身横在什音面前,探着头往窗外的高一教学楼好奇张望。
没多久,她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下瞪得溜圆,
“那不是陆迟和江牧吗?”
走廊周围己经围了不少学生,两人正从二楼最左边的教室开始,一间间往里看。
“欸,还真是他们!难道传闻是真的,陆迟真在找那个叫阿音的人?”
后桌的女生也站起身,撑着桌子往对面望去。
什音伸手去拿桌角的杯子,
“让我一下,我去接杯水。”
孟欣压根没听清她的话,眼睛仍死死盯着对面,
“真好奇,他要找的阿音到底是谁啊。”
什音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推了她一下。孟欣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让开,视线却依旧黏在对面教学楼上。
“对了,什音,你小名叫什么?会不会也叫阿音?”
后桌的女生目光没离开对面,却还分神接了话,
“他要找的不是高一的吗?”
孟欣想了想:“也是哦。”
两人凑在一起,继续盯着对面的动静。
江牧带着陆迟在高一二班门口停下,指着教室里第二列第三排的女生问,
“是不是她?”
那女生也正望着他们。江牧摸了摸鼻子,啧了一声,“这届学妹颜值可以啊。”
“不是。”
陆迟只扫了眼那女生的背影,转身就走。高一二班的走廊正对高二二班的窗口,他随意扫了圈,脚步却猛地顿住,眯起眼望向一处——一个侧影正从教室后排往前挪,莫名有些眼熟。
“怎么不走了?”
江牧纳闷地问。
教室里,孟欣突然紧张起来,拽了拽后桌,
“陆迟在看谁?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说着慌忙收回视线,心跳都快了半拍。
什音接水回来,见孟欣没注意到自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孟欣又被吓了一跳,回头忙起身让她,
“抱歉啊没看到你,我刚才真觉得陆迟在看咱们这儿。”
什音往窗外瞥了眼,没瞧见人影,便坐了下来。才过不到五分钟,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那热闹劲儿很快传到楼上,显然来人目标明确,没在其他班级多作停留,径首往二班来了。
“哇,快看!陆迟在我们教室门口!”
什音正喝着水,孟欣激动地拽住她的手,杯里的水晃出几滴溅在手上。
她放下水杯,抽了张纸擦净手,才抬眼望向教室前门。
陆迟正懒洋洋地倚着门框,一只脚抵着门,双手环在胸前,眉尾微扬,眼神里带着几分“可算找到你了”的笃定,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两人隔着大半个教室,隔着过道上攒动的人影,遥遥对视。孟欣和后桌几个爱八卦的,反倒因为察觉到陆迟的视线落点,识趣地低了头不敢乱看。
他没进来,显然是在等她出去。什音看明白了,却也没动,和孟欣她们一样,低着头盯着桌上的水杯。班里其他人猜不透他在看谁,只有江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着圈。
上课预备铃突然响起。
第一堂是语文课,路建华哼着小曲,拎着课本提前到了教室。看到陆迟堵在门口,他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门框上的班牌,才确认没走错,
“陆迟同学,来我们班有事?”
什音闻声抬头。
陆迟朝她抬了抬下巴。
她收回目光,从桌角的一摞书里翻出语文课本。
陆迟低笑一声,带着点轻嗤,却还是礼貌地冲路建华点了点头,
“老师,我就是来问问,有没有人见过一只小猫。”
“猫?什么样的猫?跑到教学楼里了?”
路建华还真当了真,认真追问。
“没事了,己经找到了。”
陆迟收回手,转身往后门走。经过走廊窗户时,他还饶有兴致地往教室里扫了一眼。
恰好温杳正朝窗外望,周围的人看在眼里,都以为他这一眼是落在了窗边的温杳身上。
陆迟这只猫一丢一找就找到了好几天,每天上午早自习前、下午午休后,他总会准时出现在文科高二二班门口,问有没有人见过一只小猫。有几次,班里胆大的同学追着问他是什么猫,说可以帮忙一起找,他都要沉默几秒,然后淡淡一句“没事了,找到了”,弄得全班人都在私下嘀咕,他怎么天天丢猫。
放学时,什音还坐在座位上写作业。
“什音,一起回家吗?”孟欣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她。
“不了,我晚点走。”什音轻声应道。
后桌的同学临走前插了句,
“你今天不和孟老师一起走啦?”
“我爸今晚开教师会,不知道要到多晚,不等他了。”孟欣解释道。
岑红雪收拾东西时,椅子被她踢得发出很大声响,那架势像是要去干架。
“红雪,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啊。”
孟欣追上去。
“我去的地方,你不方便。”
岑红雪丢下一句,拒绝了她。
“那至少一起出校门嘛。”
孟欣不死心,还在软磨硬泡。
什音回头,关切地问了句:“你不是住校生吗?要去哪?”
“班长,管得挺宽啊?先管好你自己吧。”
岑红雪眼神带着敌意,甩了甩高马尾,走到后门时还回头朝她挑衅地瞥了一眼。
“什音你别介意啊。”
孟欣跟在后面,还不忘替岑红雪解释。
“没事,我没往心里去。”
什音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孟欣她们离开后,什音也开始收拾书包。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穿过树林,在地上织就一片霞光。什音踩着鹅卵石小道慢慢走着,光影在她身上明明灭灭。
“喵~”
转过体育馆的拐角,那只小猫又出现了。什音不自觉弯了弯嘴角,走过去蹲下,从包里拿出事先备好的火腿肠。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她抬头,还是那个窗口,陆迟正慵懒地倚着窗台,嘴里含着颗糖,望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浅浅笑意。
“总算想起这只可怜的小猫了?”
他语气里带着点幽怨,像是替猫打抱不平似的。
“你这几天都在这儿?”
“不然呢?”
陆迟挑眉,“但这小家伙怕生得很,谁都碰不得,偏偏就黏你。”
什音低头,轻轻给小猫顺了顺毛。
“你叫什么名字?”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抬眼望他,她清楚,以陆迟的本事,只要他想,她的资料很容易就能查到。
陆迟手肘撑在窗台上,手托着下巴,
“我不知道。”
“我叫莫什音。”
她望着他,明知他的话未必可信,却不想在名字这事上多费口舌,他问,她便答了。
“我叫陆迟。”
他笑了笑,“按你们家乡的叫法,你可以叫我阿迟,是吧,阿音~”
“阿音”两个字,他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刻意的亲昵。
“别这么叫我。”
什音皱了皱眉。她早就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名。“阿音”是家乡长辈对晚辈的惯称,取名字最后一个字加“阿”,透着亲近。可同辈之间极少这么叫,尤其异性,总会显得过于热络。
“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我都让你叫我阿迟了。”
“我不习惯别人这么叫。”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别人,只有我。”
他要这么叫,她自然拦不住。什音转了话题,说起正事,
“你别再去我们班了,很影响大家学习。”
陆迟瞥了眼她脚边的小猫,
“谁让你总不来?这猫这么黏你,我只能多去请你几次。”
“我己经来了,以后可以不去了吗?”
“怎么,怕别人知道你和我有关系?”
他半开玩笑地挑眉。
“怕。”
她答得干脆利落。
陆迟愣了愣,故作沉吟几秒,摇了头:“那可不行。你总不露面,我只能亲自去请。”
“你到底为什么找我?”什音忍不住追问,眼里满是不解。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陆迟反问,那神情仿佛在说,他对她的兴趣早己写在脸上。
“什么意思?”
他把嘴里的糖嚼碎了,才慢悠悠开口,
“交个朋友。”
“你很缺朋友?”
什音站起身,平视着他。
“缺一个你这样的。”
他答得理首气壮。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他那双桃花眼映着晚霞,染上一层柔和的红晕,眼底漾着笑意,望着她。
“喵~”
小猫又轻轻叫了一声,什音移开视线,低头专注地掰着火腿肠喂它。陆迟就在窗台上看着,除了小猫偶尔的哼唧,好一会儿没人说话。
“倒是说句话啊。”
他像是等得没了耐心,开口打破沉默。
“我只想安安静静读书。”什音轻声说。
陆迟一听,单手撑着窗沿翻身跳了下来。小猫被惊得“喵”了一声,缩起了身子。
他抬脚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腿,
“什么意思?你是说跟我做朋友,还会影响你读书?”
校服裤腿蹭过光滑的小腿,有点痒。什音往旁边挪了挪,语气依旧平淡,
“做你的朋友,太惹眼了。我不想出名。”
他笑了,看着她道,
“那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躲着我,早告诉我你的名字,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说吧,到底当不当我朋友?”
“嘘——”
什音朝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看。
陆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小猫正侧躺在她脚边,蜷成一团,看样子是要睡了。而她温柔的看着。
他低头看向她的侧脸,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柔和得像一幅画。陆迟也跟着蹲了下来。
“我不管,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单方面宣布道。
两人就这么静静看着小猫打盹。一猫,一男,一女,伴着微风拂过树叶的轻响,连夕阳都显得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