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前朝年间,中原腹地,群山环抱之处,有一个古老而破旧的村子,名唤“张家村”。
村中世代居住着张氏族人,虽不富裕,却也靠着勤恳耕作,守着祖上传下的薄田,过着清贫却也算安稳的日子。
这里村风淳朴,邻里守望相助。
在某一天,一个衣衫破烂不堪、面容憔悴且消瘦的男子,搀扶着同样面容苍白、身体虚弱的妻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男婴,一路踉踉跄跄地逃荒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男子名叫马柜,他和他的家人己经在饥饿的边缘徘徊了很久,几乎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就在他们快要支撑不住,倒在村口那棵古老的槐树下时,他们的命运出现了转机。
这时,村里一位心地善良的长者张福海恰好路过,他看到了这可怜的一家三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尽管张福海自己家中的粮食也仅够勉强糊口,但他毫不犹豫地决定帮助这一家人。
他立刻将马柜一家带回了自己那间简陋的屋舍,然后从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中匀出一部分给他们,还西处寻找草药,为他们熬制汤药,细心地照料着他们。
马柜一家被救活后,感念涕零,就此在张家村安顿下来。
马柜一家勤恳老实,渐渐融入了张家村的生活。
马柜的儿子也长大,开枝散叶,马姓族人逐渐多了起来。
自此张家村原本清一色的张姓格局被打破。
因张家收留之恩,马家世代铭记,两族和睦相处,互通婚姻,亲如一家。
村子也因两姓共同繁衍生息,规模渐大,众人商议,遂将村名改为“张马营”,寓意两族同气连枝,共守家园。
那段岁月,是张马营最祥和、最兴旺的时光。
张马营的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一个只有张氏核心族人知晓的秘密。
而后,张家血脉中,偶有天赋异禀者降生,其执笔绘画,非比寻常。
相传他们曾得仙人点化,所画之水能流淌成溪,所画之山能拔地而起,画中钟馗更能跃出纸面,降妖除魔,护佑一方。
此乃张家“幻画秘术”,渐渐被视为镇族之宝,非嫡传子弟不得窥探,更严禁外泄,以免引来灾祸。
然而,秘密终究难守百年。
一日,一个好奇心极重的马家少年,无意中窥见了张家一位长者于密室中作画的奇景。眼见清水自画中流出,浇灌了枯死的盆栽,少年惊为天人,心中震撼无比。
自此,他着了魔似的,时常偷偷潜至密室窗外,屏息凝神,偷学那神奇的画技。
少年天赋竟也不俗,时日一长,竟也摸到了几分门道,虽不及张家秘术精纯神妙,却也初具形态。
张家很快发现了这少年的偷学之举。念及两族世代交好,且少年尚未造成祸患,族中长老商议后,并未严惩,只是严厉警告了少年及其家人,重申了祖训,命其不得再犯,更不得在外显露分毫。
马家深感惭愧,严加管束。此事似乎就此揭过。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朝皇帝好大喜功,连年征战,国库空虚,民怨沸腾。
不知从何处,皇帝竟听闻了张马营藏有“点石成金、画物成真”的奇人异士的传闻。
皇帝派出的密探很快锁定了那个曾偷学过张家画术、如今己长成的马家青年。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青年被带入皇宫。
面对金碧辉煌的宫殿和至高无上的皇权,青年早己将祖训和张家的警告抛诸脑后。他心中膨胀着被重视的虚荣和对富贵的渴望。在皇帝的授意下,他挥动画笔,画出了堆积如山的金山银山,画出了坚不可摧的铠甲兵刃,画出了膘肥体壮的千里战马!皇帝大喜过望,将这些“幻画”之物尽数用于征伐西方。
然而,幻术终究是幻术。
那些金山银山,看似璀璨,实则虚妄,无法长久,更无法真正充实国库;那些铠甲兵刃,初时锋利坚固,却在战场上显露出虚幻的本质,导致士兵伤亡惨重;那些战马,冲锋不久便化为墨迹消散,致使大军阵脚大乱。战争不仅未能取胜,反而劳民伤财,雪上加霜,无数百姓因这虚妄的“神迹”而家破人亡。
消息一时传回张马营,张氏一族悲愤交加!他们深知,这祸根源于自家秘术外泄,更源于马家子弟的忘恩负义、贪图富贵。
幻术被如此滥用,不仅玷污了祖传神技,更给天下苍生带来了深重灾难。而马家则因自家子弟被皇帝利用,在乡邻间也抬不起头,更觉得张家将责任全推于马家,过于苛刻。
自此,张马营上空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云。昔日的和睦荡然无存。
张家视马家为忘恩负义、招致灾祸的罪魁;马家则怨张家秘术自珍、小题大做,且将战争罪责全归于己身。
两族之间,猜忌日深,摩擦不断,隔阂如鸿沟般难以跨越。村中那“张马同营”的匾额,也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又过了些年,张家出了一位才华横溢、性情温润的年轻画师,名叫张僧繇。
而马家也有一位容貌清丽、心灵手巧的姑娘,唤作马婉儿。
或许是命运弄人,或许是前缘未尽,这对分属世仇家族的年轻人,在一次偶然的庙会相遇,竟一见倾心,暗生情愫。
他们深知两族恩怨如山,却情难自禁。常在村外小溪边、后山竹林里偷偷相会。
张僧繇为婉儿画眉,画花,画她清澈的眼眸;婉儿则为他缝补衣衫,诉说心事。真挚的情感在压抑中愈发炽烈。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们的私情被族人发现,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
张家怒斥张僧繇不顾家族耻辱,竟与仇家之女私通,辱没门楣;马家也痛骂马婉儿不知廉耻,自甘堕落,与仇家之子苟且。
两族长老震怒之下,动用家法,棒打鸳鸯。
无论两人如何苦苦哀求,如何指天发誓,都无法撼动那积压了数代的仇恨壁垒。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他们被强行拆散。
传说,各自囚禁的张僧繇和马婉儿,在极度的悲痛与绝望中,双双郁郁而终。
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那是他们短暂而炽烈爱情的唯一见证。
这个无辜的婴儿,父母皆亡,身负两族之血,却成了两族都难以容下的“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