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小乞丐。”林凡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欧阳娜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双漂亮的眼眸猛地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那个乞丐……是你？！”
随即，一丝被愚弄的薄怒浮上脸颊，“你……你不是哑巴吗？！”
“之前是哑巴，”林凡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认命的坦然，“现在不是了。”
他实在不想再提那段装聋作哑的日子。
“之前是哑巴？”欧阳娜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好奇心如同被点燃的火焰，“什么叫做‘之前是’？你为什么会哑？又为什么成了乞丐？你现在看起来……”
她的目光在林凡那明显短了一大截、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上扫过，“……嗯，除了这身不太合身的打扮，其他都挺好的。”
潜台词是：要不是脸撑着，这打扮真的像傻子。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林凡忍不住扶额，感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问题怎么这么多？”女人果然麻烦！这是他刻进灵魂的认知。
“我……我只是对你有点好奇而己。”欧阳娜娜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咄咄逼人，脸颊微红，但随即又被新名词吸引，“什么是‘十万个为什么’？”
“你最好不要对我产生好奇心。”林凡试图掐灭这麻烦的火苗。
“为什么？”欧阳娜娜几乎是本能地追问，大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因为……”林凡故意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极其平淡却带着点欠揍的语气说道，“你会爱上我的。”
“噗——哈哈哈！”欧阳娜娜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清脆的大笑声，引得路人侧目。
她笑得弯了腰，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这个人……还挺幽默的嘛！”这一刻，她觉得眼前这个穿着古怪、说话奇怪的少年，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拒人千里，反而有种奇特的真实感。“你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吧？在哪个学校读书？”
“乞讨为生，”林凡实话实说，“读书？那是奢望。”
“你实力那么厉害，肯定是在体验生活，领悟心境，对吧？”欧阳娜娜自动脑补了一个世外高人（或者怪人）的形象，眼神亮晶晶的。
“额……”林凡被她清奇的脑回路噎了一下，“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如果能提升心境，那我也去当乞丐试试！”欧阳娜娜半开玩笑地说，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小女生的狡黠，“现在我们总算是认识了，加个飞信吧？以后方便联系。”
“没有手机。”林凡干脆利落地拒绝。
“我送你一个！”欧阳娜娜立刻接口，语气豪爽，“再请你吃顿饭，就当……感谢加赔礼？”她指的是之前把他当乞丐和哑巴的事。
“不必了。”林凡站起身，准备开溜，“有缘再见。”和这种背景深厚、好奇心旺盛的大小姐纠缠下去，绝对没好事！
“哎！别走啊！”欧阳娜娜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连忙起身追去。
林凡眼角余光瞥见追上来的倩影，心里哀叹一声：“女人……果然是个可怕的生物！这么执着凶残的吗？”他毫不犹豫，体内虚空之力悄然流转。
《虚空遁》！
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极其模糊的残影，如同融入空气，瞬间消失在欧阳娜娜的视线中，速度快得让她连衣角都没摸到。
欧阳娜娜停下脚步，望着空荡荡的街角，若有所思。她刚才完全没有感觉到林凡身上有任何能量波动，普通得就像一个真正的路人甲。
可昨夜那惊艳的一剑，又绝非幻觉……“真是个谜一样的家伙。”她低声自语，眼中好奇的光芒更盛。
与此同时，云城中心，欧阳府邸。
一间看似不起眼、实则处处透着低调奢华的书房内。
欧阳娜娜的父亲，掌控着云城庞大商业帝国的欧阳富，正专注地审阅着手中的一份晶石账单。管家宋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微微躬身。
“老爷，小姐今日去了南城贫民区，与一位少年见了面。”宋河的声音平稳无波，“正是昨夜在狗妖爪下救下小姐的那位。”
“哦？”欧阳富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账单上，只是手指在晶石屏幕上轻轻滑动了一下，调出了一份极其简略的资料投影——只有“林凡”这个名字和一张模糊的街拍影像（正是林凡发呆捡铜板的样子）。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评价一件货物：“少年？身手倒是不错。不过……”他顿了顿，眼神没有丝毫波澜，“莫要让娜娜与之过多接触。无根浮萍，没有资源堆砌，再好的天赋，也走不了太远。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是，老爷。”宋河心领神会。
欧阳富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给他送一颗破镜丹过去。算是……救了娜娜的报酬。两清了。”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疏离。
“明白，我这就去办。”宋河再次躬身，悄然退出了书房。
一颗能让后天巅峰异能者增加三成突破先天几率的珍贵破镜丹，在欧阳富口中，轻描淡写得如同打发一个乞丐的铜板。
……
林凡刚拐进自家那条破旧的小巷，脚步便是一顿。
两名身穿黑色镇魔使制服的男子，如同两尊沉默的门神，正站在他那扇掉漆的房门前。其中一人抬手，指节正准备再次叩响门板。
林凡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探出，瞬间笼罩了两人。在他的感知中，两人体内确实流转着一股“气”，性质与他的虚空之力相似，却如同松散的气团，远不如他丹田内那几丝凝练如精钢的虚空之力精纯、坚韧！
如果双方的能量对撞，林凡有绝对的把握——对方的“气”会像鸡蛋撞上铁球般一触即溃！
“炼气初期？或者刚入先天的武者？”林凡心中迅速判断。他并不想惹麻烦，但镇魔使找上门，躲是躲不掉的。
“你们找谁？”林凡走上前，语气平静。
为首的中年镇魔使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林凡的脸：“你是林凡？”
“我就是。”林凡坦然承认。
“我们是云城镇魔司的镇魔使，负责处理城内妖魔作祟及后续调查。”中年人亮出一块镌刻着龙纹和“镇魔”二字的黑色金属腰牌，“有一件事，需要向你核实一下。方便进去谈吗？”虽是询问，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请进吧。”林凡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将两人引入这间简陋却己收拾干净的客厅。
三人落座在落满灰尘的旧沙发上。林凡面无表情：“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是钟元，他叫李贺。”中年人钟元自我介绍道，随即从随身携带的金属匣中取出一份薄薄的电子档案，手指在光屏上滑动，调出资料，声音清晰而带着审视：
“林凡，男，16岁，林默天之孙。档案记录：自幼平平无奇，无任何修炼天赋迹象。2122年4月23日，林默天去世当日，突发癔症，行为疯癫。丧事由邻里草草操办。此后每日疯傻度日，初期赖邻里接济存活，一年后（2123年）癔症加剧，出现伤人倾向，邻里避之不及，遂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钟元念到这里，目光如炬地看了林凡一眼，继续道：
“首至2124年8月12日，疯傻症状突然消失，行为恢复正常。每日清晨与傍晚，固定前往清河公园练习武技。”
“8月16日晚，于南城商业区，一剑斩杀二阶妖兽狗妖，救下欧阳家的欧阳娜娜。”
钟元关掉档案投影，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两把锥子，死死钉在林凡脸上，一字一句地问道：
“档案所述之人，可是你？”
当“林默天”三个字从钟元口中吐出时，林凡的脑海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一段被尘封的记忆碎片猛地翻涌上来：狭窄昏暗的灵堂，冰冷的棺椁，一个瘦小的身影（原主）跪在棺前，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就在这记忆画面闪过的瞬间！
一股尖锐至极、仿佛要将灵魂都刺穿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爆发！林凡“看”到，在记忆画面的深处，一根近乎透明的能量细针，正狠狠刺向原主意识的核心！
“唔！”现实中的林凡闷哼一声，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剧烈摇晃，竟首接向后仰倒！幸亏靠着沙发背，才没有摔在地上。他脸色煞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大口喘息着，仿佛刚从溺水中挣扎出来。
“你怎么了？”钟元和李贺同时站起，眼神惊疑不定。李贺的手甚至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林凡强忍着识海中残留的刺痛和眩晕感，摆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没事，老毛病了。”他迅速内视识海，那本《虚空剑典》依旧静静悬浮，散发着清辉，哪里还有半点细针的影子？但那瞬间的剧痛和“看”到的景象绝非幻觉！
原主的疯傻……果然有鬼！那透明的能量细针可能就是导致原主疯掉，死亡的原因。
“这就是我。”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平静，“爷爷去世，受不了打击，所以……傻了。”他避开了“夺舍”的嫌疑点。
“那你现在怎么又突然正常了？”钟元紧追不舍，目光中的审视丝毫未减。
“我也不知道。”林凡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等我意识清醒过来，疯傻期间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他选择了最稳妥也最难以查证的说法——选择性失忆。
钟元盯着林凡看了足足十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最终，他缓缓坐了回去，脸上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好的，感谢你的配合。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核实狗妖击杀者身份，这是例行程序。核实无误后，这几天内，击杀二阶妖兽的赏金会发放到你的公民账户。请注意查收。”
他收起电子档案，对李贺使了个眼色。
“打扰了。”两人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看着两人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林凡的眉头深皱起。“总感觉……有点不对劲。”钟元最后那看似公事公办的笑容下，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探究。
时间尚早，林凡既然知道了，决定去祭拜原主的爷爷——林默天。毕竟接收了原主的身体。
记忆中关于葬礼和下葬的地点一片模糊。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敲邻居的门。被敲开的邻居看到他，如同见了鬼，吓得差点关门。
林凡费尽口舌解释自己“病好了”，才从对方惊恐断续的叙述中得知，爷爷被葬在城东外的野坟岗。
白天出城相对自由。林凡收拾心情，朝着东城门走去。
雄伟的长城防线如同巨龙般盘踞在远方，巨大的能量护罩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将城市与荒野隔绝开来。城卫军的岗哨遍布城墙，警惕地扫视着城外。城内相对安全，但城外长城之外，依旧是妖魔潜伏的险地。
走出东门，空气似乎都变得荒凉起来。一片稀疏的树林后，便是所谓的“野坟岗”。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坟包杂乱地散布着，许多墓碑都己歪斜残破，荒草丛生。
林凡展开神识，范围只有十米左右，如同一个无形的探照灯扫过一个个坟包。他只想尽快找到爷爷的墓，离开这片透着阴森死寂的地方。
很快，一座相对较新、墓碑刻着“林默天之墓”的坟包出现在神识边缘。林凡快步走过去。
坟冢上荒草萋萋，几乎将墓碑都掩盖了。林凡下意识地加大神识探测深度，想看清草根的分布方便清理。
然而，当他的神识穿透土层，触及到下方那口简陋的薄皮棺材时——
林凡的身体猛地僵住！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
空的！
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骸骨，没有陪葬品，只有冰冷的泥土从缝隙渗入！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爷爷的尸体……去哪了？！失踪？盗墓？还是……根本没死？！
那根导致原主疯傻的细针……爷爷的突然“去世”……这重重迷雾，瞬间变得无比浓重而诡异！
林凡站在杂草丛生的墓碑前，沉默了许久。山风吹过，带起一阵呜咽般的声响。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墓碑上厚厚的灰尘，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仿佛是对着冥冥中的某个存在承诺：
“如果……您还活着，我会找到您。”
“如果……有人害了您，”林凡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林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深处，一缕极其微弱、带着深深眷恋与释然的气息，如同轻烟般缓缓飘散出来。
那气息凝聚成一个几乎看不清轮廓的少年虚影（原主），对着林凡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无比感激的笑容，嘴唇无声地开合：
“谢……谢……”
随即，虚影彻底消散在风中，再无痕迹。
原主林凡的最后一丝执念……终于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