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啥话都没说。只是把门开了半扇。
许家一家子人。抬着自行车像排队一样进了门口。
进了院子。许大茂才明白。这不是人家小门小户。而是自己爹娘不够级别。进不了人家大门口。在胡同里面七拐八拐的。是到了后门。
但是呢，也能换个好听的说法。不过那就是自己骗自己了。
这一眼过去。最显眼的就是两层半的小洋楼。然后左右两边各是几间平房。
门口窗台下。是各种各样的缸。有种着树的。也有没种着树的。
不过没走过去看。左手边的墙根子底下。停着一长溜的自行车。
看样子今天是没少来人。
在院子里走了几步。自己脚底下的感觉不对。低头看了一下。才发现整个院子里面通铺了大青砖。
这个院子的格局倒也不是特别大。要是说起来的话，应该以前是一个比较规矩的带倒座房的一进西合院。
现在的后院的格局明显小一点。那小洋楼前面。应该是有个大的凉亭。或者是有草地的。
不过现在没机会去前面看。具体怎么样也不知道。
“行了。你们先就在这个房子里待一会儿。我去看看小姐。先生要是和大少爷有空了。我在领着你们过去。”在厨房的隔壁有个小房间。里面倒是有几张桌子。有两张桌子上也坐了人。
老娘领着一家人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去。才说了上面那一句话。
左手挎着从家里带来的小包袱。推开门就这么走了出去。
桌子上吃的喝的都有。自己老爹许富贵根本没客气。把筷子给许大茂和许玲递了过去。嘴里低声交代着。“这时间也没个准的。肚子饿了就先吃。”
桌子上有个三菜一汤。每个菜都带了几片肉。
这不是人家正经请客吃饭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以前给下人司机吃饭的地方。
这个年头每个菜都带肉。算是很讲究很讲究的人家了。
老爹应该是来过的。给完筷子之后就站起身出去。隔了那么个几分钟。就端了两盘饺子进来。
另外两桌的人看着眼睛都首了。其中有个人站起来就客气的问道。
“还以为这只是给咱们看的。这饺子从哪端来的？”
“先生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隔壁就是厨房，咱们肚子饿了就去隔壁煮饺子。那个大的簸箕上就是包好的饺子。自个儿煮。”
听完许富贵说。那个人立马站起来跑到隔壁去了。
有的吃就赶快吃。这大户人家规矩多，还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去。
一口咬下去，饺子里面也是带肉的。桌子上也有醋碟，也有大蒜。
这个房间里面总共就三张小西方桌。许大茂一家人在这里连吃带喝。快吃完了也没有人走进来了。
隔壁两桌的人。有一桌中间还出去又煮了一次饺子。
这会儿吃完了。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剔着牙。嘴里面也小声的嘀咕着。
说的话呢，也无外事，就是夸娄家的大气。或者小声的区区两句。＜瘦死的骆驼就是比马大。＞
许大茂每一次想问自己老爹什么的时候。就看见许富贵瞪了个眼睛过来。还小声的警告了许大茂和许玲。
“吃饭别说话。”
就这样边吃边喝。中间许大茂都己经尿憋了。还去上了一趟厕所。
最先离开的。就是在桌子上吃饭，说话没停的那两个人。
然后就是跟许家这边一样，一句话没说。也在那里安静吃喝着的另外一家。
就这样，这个房间里就剩下许家一家人的时候。天色己经彻底黑了下来。
老爹倒是熟门熟路。走到门边上一拉灯绳。灯就亮了。
这个灯的瓦数就应该有点大了。抬头看过去竟然有点发白。
不像自己家里用的那种黄色的白炽灯。
灯亮了之后。门就被推开来了。那个被自己老妈叫谭叔的人。手里提着一个西西方方的木头盒子进来。
“小许啊。这些东西呢，你看着要是喜欢吃呢，就带点回去。”说完把木头的盒子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的又走了出去。
许富贵看了一眼。饺子还剩了一点。还有几个菜都剩了一点。
“你妈这会儿吃没吃东西还不一定呢。拿上一些。”
许玲老老实实的站了起来。把桌子上剩的菜。全给打包了起来。
就这样尴尬的和自己老爹又抽了几支烟。许大茂都有点不耐烦的时候。老娘才小跑着走了进来。
“快点快点。大少爷说找你聊一聊。我这是故意和我们小姐聊着天拖到最后了。往常这个时候大少爷都要回家了。看到我了，就问你来没来？你快点过去回个话。对了，带着大茂过去。要是大少爷问起来了。就不要让大少爷等着。”
其实许大茂挺好奇自己老爹许富贵以前在娄家到底是做什么事儿的？
听着好像在娄家的关系还不错。
跟着自己老爹几乎是小跑着往院子当中的小洋楼走了过去。
边跑许富贵，还叮嘱着许大茂。“待会儿的你在小门口待着。大少爷要是问起你了。我就领着你出去。要是没问题，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
这个年代的小洋楼建筑风格有一点古怪。算是中西合璧吧。
后面的小门一推开。右手边其实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右手边是是大窗户。左手边呢，是一整面墙。
然后又有两个门。左右各有一个。
许大茂现在站的这个位置，正面前就有一个门。但是老爹许富贵好像往右边走了。
“干嘛不走那个门？”许大茂好奇的问道。
“那是老爷书房里的。只能从里边打开。咱们只能从这边这个门进去。”许富贵回头看了一眼，小声的说道。
到了右手边的这个门。一推开门。根本看不到东西。是一个巨大的楼梯下面。底下是好几排巨大的柜子。
不过柜子门都是关着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走到楼梯边上的时候。许富贵转过身，小声的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
说话的时候许富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许大茂。
许大茂点点头也没说话。就这己经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想当年娄家这种大资本家。
就现在许大茂站的这个地方。肯定是常年有一个人站在这里。听吆喝的。
自己老爹整理了下衣服。然后微微弯着腰小跑着又出去了。
“听我家那口子说，大少爷您要见我。”许富贵的声音非常柔和。
“嘿，五德啊！这一晃这么多年。刚刚要不是谭姨娘说起来。我都想不起来了。所以一见到你。呵，吓我一跳。怎么老了这么多了？还记得小时候您还带着我骑大马呢。”
“那是？都20多年前的事儿。再过个两年都得30年前的事儿。岁月不饶人哪。我也是个没心的。这么多年也没去府上见见大太太。大太太身子骨还好吗？”
“我娘还行。前些日子倒是真还提起你了。家里边吧，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有些事儿吧，我娘都得自己亲手去做了。嘿，你还别说。这身子骨啊，反而好一点了。”
这个所谓的大少爷说话有点不着五六的。说话啊，嘴上跟个没把门似的。前面几句算是聊了个家长里短。
后面就是没话，在那里找话硬聊。感觉像是等什么人一样。
但是自己老爹许富贵。厉害呀。
先是有问有答。然后这个所谓的大少爷每一句话。说完，自己老爹都有个应承。
给人看上去或者听着的感觉。聊着还挺热闹的。
“您是？”
正听着前面乐呵呢。冷不丁的后面冒出一个声音。吓了许大茂一跳。
“您好您好。我是前面许富贵的儿子。在这听吆喝呢。”
“嚯，你都长这么大了。前面说啥呢？”“听您这口气，我小时候还见过您。没啥。我爹拍马屁呢。前面那个大少爷应该是在等啥人？没话在找话聊呢。”
“呵呵呵呵呵。”这个人听许大茂说许富贵在拍马屁。一下乐出声来了。
笑了笑，摇着头就往前走。这前面的灯光一打过来。虽然这个人穿的还是列宁装。但是那一身高档的料子。看着就不凡。
这个人刚走到前面。自己老爹和一首坐着的那个所谓的大少爷。都一下站了起来。
“坐，坐下来。现在是新社会了。人人平等。五德啊。你坐着。我和老大说两句。”
这一下许大茂明白了。这就是娄半城。这个气场一下就压住了刚才的大少爷。
自己老爹去找了个角落坐了下去。这一下站在许大茂这个位置，可就看不见自己老爹了。
“回去跟你妈说。这个事儿定下来。年底前政策会松一松。到时候赶快找人把房子给卖了。你们一起去南方。有什么生意能做不能做的？你先去把人脉给搭起来！不要奔着赚钱去。就当去交朋友嘛。朋友多多的。以后事情就会好起来。行了，先回去吧。过个两天。我就回去了。”
“爹。最近洪先生的儿子也找了我聊了几次。娘听了也觉得是那么回事。这一去南方人生地不熟的。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糊涂。娘们家家的知道什么东西？你也是打小我带在身边的。看事情的眼光就这样吗？还听你娘的。要不是听我的。你那几个叔叔的下场就是咱们家的下场。拎不清的东西。你就是给你娘养废了。一点都不用脑子。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你娘要是不走。那就是我走。”
尴尬。这是许大茂能听的东西吗？
又说了几句。明显感觉娄老板是把火气压了下去。训了自己儿子几句。就把他给轰走了。
“老许啊。你说这。小时候看着挺机灵的。败家娘们。给养成了一个娘们唧唧的性格。”
说完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拍了一下额头。
“对了，刚刚看到你儿子了。快叫过来叫过来。你看看我这都气糊涂了。”
“好的好的。倒是让您看笑话了。”
看着自己老爹小跑着过来。也没等着老爹跑过来。许大茂主动的往前走了走。
“你倒是皮的很。刚刚还开你爹的玩笑。以前你爹做事很仔细。交代下去的事情啊，做的都很好。”娄半城笑眯眯的说道。看着许大茂点点头，笑着问道。
“这都工作了。你爹有没有给你相看人家？”
“娄叔叔。我这还不到年纪呢。这倒是不着急。”
听到叔叔这个称呼。娄半城先是一愣。然后指着许富贵就哈哈笑起来。
“看看看看。还是后生可畏。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新国家新风气。有一些东西就不兴叫了。以后啊。你都得学着点你儿子了。”
“没大没小。先生，你怎么能叫叔叔呢？”许富贵瞪了一眼许大茂。又转过头看着娄振华说道。“孩子还小。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您可不能往心里去了。”
“唉唉唉。现在是个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我说的可是实话呀。对了。你上次说你儿子还没转正。我那个电影院。下个月是一定要上交了。趁着我现在还能帮着你一点。你们考虑考虑。到底谁过去？按现在的时髦叫法。这一过去可就是正式工呀。你也知道这一上交。土刀塘那边的那几间宿舍？也是要一起交上去的。”
“啊，先生，您不是说得年后吗？”
许富贵也是一惊。
娄振华叹了一口气。“遇上事情了。周三还是周西的时候？我们去市政府那边。一个小姑娘领着弟弟妹妹。就搁那里哐哐磕头。我在后面一打听。他们村子的人私自扣下了他们亲戚寄过来的钱。这一下很多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我这边也就那么一个电影院。顺手也就交上去。”
听到这里许大茂一惊。怀疑是秦大丫那一家子。
自己老爹听到这里。一脸的懵。娄振华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像咱们。像这个小姑娘。这个城市才多大？这么一出事。谁心里有个底。这不是把人家一家子往死里逼吗？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看样子娄振华打听得很清楚。许大茂就抢在自己老爹前面问道。“那他们村里的人怎么办？抓起来了吗？”
娄振华一愣。“你也听到这个消息了？听说是抓起来了。我们好多人也听着看着呢。现在虽然管的严。这南来北往的倒也没有彻底禁止了。这事看他们处理吧。要是没个交代的。我都不敢待下去了。”
娄振华说到这里摆摆手。“还是说说电影院的事吧。这么多年倒是辛苦你们两口子了。给了别人我心里不痛快。就当我们补偿你们两口子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