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银杏叶落在图书馆的窗台。
廊浅盯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软件,随口抱怨:
"外面的软件培训班又贵又水,还不如自己啃教材。"
话音刚落,正在批改作业的明拾笔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少年皱起的眉峰:
"周末来我办公室,我带你。"
当明拾第三次在食堂看见廊浅只买两个馒头时,转账消息己经安静躺在廊浅手机里。备注写着"项目劳务费",金额刚好够一周的餐费。有时暮色笼罩校园,明拾会给廊浅发信息:
"别墅炖了汤,一起吃?"
那辆黑色轿车载着他们穿过梧桐树影,驶入半山腰的私人庭院,落地窗外的月光与餐桌上的烛火交织成细密的网。
某个暴雨夜,廊浅在别墅客房被雷声惊醒。摸索着找厕所时,潮湿的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走廊尽头虚掩的铁门透出幽蓝的光,他眯起眼,看见地下室里排列整齐的实验设备,玻璃器皿中漂浮着不明液体,墙面上贴满密密麻麻的手绘图——但困意很快淹没了他的疑惑,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
第二天清晨,明拾站在地下室门口,盯着台阶上那串未干的水渍。皮鞋尖轻轻碾过其中一个模糊的脚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但当廊浅抱着项目作业蹦跳着出现在办公室时,他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接过本子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少年发烫的手背。
春去秋来,首到某个黄昏,廊浅红着脸将花束和贺卡塞进明拾掌心:
"老师,我喜欢你。"
明拾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车在教学楼前猛地刹住。他不敢看后视镜里那双盛满期待的眼睛,只冷声抛下句:
"别胡闹。"
便踩着油门疾驰而去。
尾气卷起满地花瓣,廊浅望着远去的车影,脸上的红晕瞬间褪成青白。他狠狠踢飞脚边的石子,破口大骂:
"不知好歹!"
暮色中,少年通红的眼眶里打转的,不知是愤怒还是委屈,而远处山坡上的别墅里,明拾攥着那封贺卡和花束,将自己锁进了常年紧闭的地下室。
落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冰雹,砸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脆响。明拾蜷缩在地下室的真皮沙发里,指尖无意识着廊浅送的贺卡边缘。烫金花纹在冷光灯下泛着冷冽的光,少年工整的字迹透过纸张传来温度:
"感谢您照亮我生命的每一寸黑暗。"
他没有嫌弃少年青涩的文笔和客套的文案。他只是在意旁边那束枯萎的向日葵早己没了生机,花瓣却固执地保持着向阳的姿态。
他猛地起身,金属药瓶在实验台上撞出刺耳的声响。调配试剂时,蓝色液体溅在衬衫上,晕染出和眉心印记相似的颜色。
"这是违背师德的。"
他对着空荡的地下室喃喃自语,镜中的倒影却在笑,镜片后的眼神炽热得可怕。抓起花束想扔进碎纸机的瞬间,指尖突然传来刺痛——干枯的花茎刺破皮肤,血珠滴落在贺卡的落款处,晕开廊浅的名字。
实验室内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嗡鸣,明拾却觉得浑身发冷。他颤抖着打开保险柜,取出泛黄的日记本。
十年前的字迹力透纸背:
"那个孩子,他眼里的光让我想起......"
纸张被揉成一团,又被小心翼翼展开抚平。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廊浅新发来的消息:
"老师,明天的软件课我准备好了。"
试剂瓶突然炸裂,刺鼻的气味弥漫整个房间。
明拾跌坐在满地狼藉中,抓起注射器将镇定剂注入静脉。冰凉的液体流遍全身,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热浪。
他想起无数个深夜辅导时,廊浅专注的侧脸被台灯镀上金边;想起暴雨天共撑一把伞,少年发梢滴落的水珠砸在他手背上;想起别墅里那夜,廊浅赤脚踩过地下室台阶留下的潮湿脚印。
晨光刺破云层时,明拾对着镜子整理好领带。地下室的门被重重锁上,里面散落着撕碎的贺卡、枯萎的向日葵,还有一支折断的注射器。他摸了摸己经淡去的眉心印记,将所有情绪都锁进那抹冰冷的笑容里——新的一天,他依旧是那个温和严谨的明拾老师。
走廊尽头的挂钟指向下午三点,廊浅第无数次将笔在指间转得飞旋。阳光透过百叶窗切割成细长的条纹,在作业本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他盯着草稿纸上反复勾画的草稿,那些形状却像化作了明拾昨夜决绝离去的背影,怎么也拼凑不成完整的设计图纸。
办公室的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时,廊浅的圆珠笔"啪嗒"掉在地上。明拾抱着教案站在门口,深蓝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那是廊浅曾在他手腕上见过的,如今却刺得他眼眶发酸。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又像触到灼热的火焰般同时避开。
"坐。"
明拾将教案重重搁在桌上,金属笔帽被碰得跳了跳。廊浅机械地递上作业本,指尖与对方袖口擦过时,仿佛触到了深秋清晨的薄霜。明拾批改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许多,铅笔在纸上划出的斜线凌厉如刀。
"这里的设计逻辑错误。"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还有这个人机交互阐述......"
廊浅盯着对方握着笔的手,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昨夜破口大骂时的愤怒早己消散,此刻心里翻涌的,是看着对方将自己的感情揉碎在车轮下的钝痛。
空调外机的嗡鸣声中,他突然想起别墅地下室里那扇铁门,想起月光下那些泛着冷光的仪器——
原来他们之间隔着的,从来都不只是师生的界限。
"改完拿给我。"
明拾突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快步走向储物柜,金属柜门开合的瞬间,廊浅瞥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药瓶,标签上的字迹与地下室实验记录本上的如出一辙。
喉间泛起苦涩,廊浅低头修正代码,却在备注栏无意识写下一行小字,又慌忙用修正液涂得雪白。
暮色渐浓时,廊浅将改好的作业轻轻放在桌角。明拾背对着他整理文件,衬衫后颈处的褶皱随着动作起伏。走廊传来学生嬉笑打闹的声音,廊浅转身离开,关门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叹息,像一把悬在额头的刀,不管掉不掉下来,下面的人都早己精神失常,伤口一片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