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风如刀,刮过帐篷帆布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我紧了紧军大衣,指尖触到沈砚冰给的梅花徽章,金属在掌心沁着凉意。帐篷中央的牛粪火噼啪炸开火星,映着头领布满皱纹的脸,他递来的青稞酒壶在火光下泛着铜绿,壶身上梅花与火焰的刻纹清晰可见。
帐篷门帘被猛地掀开,寒风卷着雪沫灌进来。三个蒙着面的黑影举着马刀扑向火堆,刀刃在火光中划出冷芒。我抄起身边的汉阳造,枪托砸在最近一人的手腕上,骨裂声混着惨叫在帐篷里炸开。沈砚冰的梅花镖紧随其后,钉入另一人咽喉,镖尾 “忠” 字被血浸透。
“是反动派的暗桩!” 头领抄起烧红的火钳砸向第三人,“他们想抢我们的马!” 混战中,我瞥见其中一人靴底沾着的黄绿色泥 —— 那是松潘草地特有的毒烟弹残留。当最后一个黑影断气时,沈砚冰蹲下身扯开他的衣襟,里面果然藏着枚刻着兰花的毒针。
后半夜,雪势渐大。我和沈砚冰钻出帐篷,看见马群焦躁地刨着雪地,马蹄下渗出暗绿色的汁液。“他们在马蹄印里下了毒。” 沈砚冰用刺刀挑起一撮草,草叶瞬间发黑,“是‘见血封喉’草的汁液,和当年埋在草地下的毒烟弹成分一样。”
天亮时,牧民们牵着驮满干粮的牦牛赶来。老阿妈往我怀里塞了个羊皮袋,里面是温热的酥油茶:“好孩子,带着这壶茶,路上暖胃。” 她布满老茧的手抚过我臂章上的梅花,“当年吴先生也喝了我煮的茶,说等胜利了,要带我们种云州的梅树。”
队伍踏入松潘草地时,浓雾像湿棉被般压在头顶。沈砚冰突然勒住马缰,指着前方倒伏的枯草:“看,那是防毒面具。” 我翻身下马,捡起半副锈迹斑斑的面具,滤毒罐上刻着 “中央军” 的字样 —— 这是反动派撤退时留下的,他们竟用自己人的装备伪装陷阱。
午后,队伍突然陷入沼泽。苏梅的马腿刚踩进泥坑,整匹马就开始下沉。“别挣扎!” 沈砚冰扔出套索,“抓住我的刀!” 当我们合力把苏梅拖上岸时,她的裤腿己被染成黑紫色,那是沼泽里的毒水。
“反动派在泥里掺了烟土残渣。” 沈砚冰用匕首刮着苏梅裤腿的毒泥,“他们想让我们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念雪突然指着远处的土包:“爹,那上面有花!” 我抬头望去,土包上竟开着几朵淡紫色的小花,在毒瘴弥漫的草地上格外刺眼。
深夜,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休整。我借着月光擦拭汉阳造,枪管上的 “梅” 字被磨得发亮。沈砚冰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旁,军大衣下的绷带渗出新的血迹:“振群,你听,好像有枪声。” 我屏住呼吸,果然听见远处传来零星的脆响,混着风啸,像极了当年鬼哭峡的战斗。
“是反动派的追兵。” 我握紧枪,“他们想趁夜偷袭。” 沈砚冰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周曼云从莫斯科寄来的照片 —— 照片上的周曼云站在红场前,腿上的伤疤被长裙遮住,笑得像朵盛开的梅花。“曼云说,莫斯科的梅花开了。” 她的声音很轻,“我们也要活着到陕北,种上云州的梅树。”
凌晨时分,追兵的火把在远处亮起。我带着梅花营迂回至侧翼,沈砚冰则率队正面迎击。当第一颗子弹呼啸而过时,我看见对方队伍里有人戴着兰花臂章 —— 那是兰脉暗桩的标志,他们竟与反动派勾结。
“开火!” 我的吼声混着枪声炸开。沈砚冰的马刀劈断对方军旗,旗面上 “剿匪” 二字被血染红。混战中,我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 那人后颈有梅花刺青,却举着兰脉的毒烟弹。“叛徒!” 我扣动扳机,子弹穿透他的咽喉,他倒下时,手里的毒烟弹滚进火堆,绿色的毒雾瞬间弥漫。
天亮时,追兵被击溃。我踩着满地弹壳走向沈砚冰,她正用匕首剜出腿上的弹片,血珠滴在草地上,竟开出几朵小小的红梅。“看,” 她指着那些花,“血能滋养生命,哪怕在毒土里。”
沈砚冰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她的掌心烫得惊人:“反动派在河里下了毒。” 她掀开绷带,伤口处的皮肉己发黑溃烂,“我中了‘腐骨散’,” 话音未落,对岸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子弹穿透晨雾,在冰面上激起串串水花。苏梅一把将念雪按进草丛,自己的肩头却绽开血花,汉阳造的枪管在泥地里划出深沟。
“是兰脉暗桩!” 我嘶吼着回击,枪管上的 “梅” 字被硝烟熏得模糊。沈砚冰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是周曼云从莫斯科寄来的照片,红场的雪落在她发间,像极了此刻松潘的霜。“振群,” 她的声音轻得像烟,“替我把这张照片…… 带给曼云。” 梅花镖从她指间滑落,镖尾 “忠” 字钉入对岸枪手的咽喉。
班佑河的冰面突然炸裂,毒烟混着沼气腾起绿雾。沈砚冰猛地推开我,身体挡在毒烟与队伍之间:“快走!别管我!” 她的军大衣在毒雾中燃烧,火焰舔舐着后颈的梅花刺青。我抓着她的手,却只摸到一片焦黑的皮肉,指节间滚落的不是泪,是被毒烟灼出的血珠。
“砚冰!” 苏梅的怒吼混着爆炸,她单肩扛着机枪扫射,子弹壳砸在沈砚冰的遗体旁,像一串送别的丧钟。念雪突然挣脱我的怀抱,扑向燃烧的军大衣,小手里攥着沈砚冰送的银哨子,哨音在毒雾中裂成碎片。彭远拽住孩子的衣领,红巾被毒烟熏成暗紫:“赵哥,不能再拖了!”
队伍退至河湾时,毒烟渐渐散去。沈砚冰的遗体蜷缩在焦黑的冰面上,军大衣上的梅花徽章烧剩半朵,却仍牢牢别在心脏的位置。苏梅跪在遗体旁,用刺刀掘着冻土,肩头的血滴在冰缝里,开出细小的红梅。“她救了我们所有人。” 她的声音沙哑,“兰脉的毒烟阵,只有用血肉之躯才能破。”
黄昏的班佑河泛着诡异的光,沈砚冰的坟头堆着碎石,彭远将红巾军的军旗插在墓前,旗面的火焰纹章与残存的梅花交织。念雪把银哨子放在坟前,哨孔里卡着块冰,像枚未凝固的泪。苏梅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在雪地上绽开,与沈砚冰牺牲时的痕迹如出一辙 —— 她在掩护队伍时吸入了过量毒烟。
“苏梅姐!” 我扶住她摇晃的身体,触到她后背的硬块。她从衣襟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沈砚冰临终前塞给她的密报,白磷字在暮色中显形:“陕北有梅脉总舵,暗号‘西长一短’。” 纸页边缘染着血,那是沈砚冰用最后力气写的批注:“告诉曼云,云州的梅树…… 该开花了。”
“振群,” 苏梅的声音在我颈间轻颤,“等找到总舵…… 替我在砚冰的坟前…… 种棵云州梅。” 我点头,喉间哽咽得发不出声。松潘的雪落在我们肩头,与沈砚冰照片上的红场雪粒遥相呼应,仿佛两个时空的梅,在风中完成了最后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