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塔,核心处理层。
绝对理性构筑的冰冷星河中,信息奔涌不息。
一条低优先级的、来自熔炉城环境监控节点的异常生物信号波动报告,被底层扫描程序捕捉。
其能量特征微弱,来源指向Zeta-9核心区(高污染禁区),信号模式异常(高烈度痛苦/濒死生理反应叠加无意义神经噪音)。
关联目标:Lin-589(标记状态:高损耗风险)。
几乎在同一毫秒级的时间切片内,另一条来自隔离区医疗监控节点的警报信息流被推送过来。
目标:Siren-881。
警报类型:生理指标极端异常(定向激越,逻辑污染指数飙升)。
数据流包含异常神经信号片段(高强度痛苦/恐惧峰值,伴随模糊指向性信息碎片“碎片”、“声音”、“痛”)。
K-717的核心评估模块瞬间启动,如同冰冷精密的齿轮咬合。
异常信号源1: Lin-589 (Zeta-9核心区)
信号特征:高强度生物痛苦/濒死反应(符合预期损耗进程)。
神经信号模式:混乱无序噪音(高熵值)。无有效信息载体。
关联性:个体处于高致死环境(Zeta-9),信号为自然生理崩溃表现。
异常信号源2: Siren-881 (隔离区)
信号特征:定向激越生理反应。逻辑污染指数异常飙升(+40%)。
神经信号模式:高度混乱(逻辑污染深度爆发典型特征)。捕捉到非标准语言碎片:“碎片”、“痛”、“声音”——归类为逻辑污染衍生的无意义噪音词汇(符合Siren-881既往症状模式)。
关联性:样本固有逻辑污染周期性深度爆发。
时空关联分析:
两信号发生时间:存在高度重叠(误差 < 0.003秒)。
物理距离:极远(Zeta-9核心区与隔离区)。无己知物理或能量交互通道。
信号模式相似性:均包含高强度痛苦神经信号(但生物体濒死痛苦与逻辑污染爆发痛苦在神经表征上存在基础共性)。均包含混乱无序噪音(高熵值)。
关键点: Siren-881信号中捕捉到的噪音词汇(“碎片”、“痛”、“声音”)与Lin-589所处环境(高结晶污染区“晶尘碎片”、其生理痛苦状态、环境晶尘共鸣“沙沙声”)在字面含义上存在模糊关联性。
关联性假设验证:
逻辑污染(Siren-881)是否可能感知到远距离个体(Lin-589)的濒死状态?
现有数据库:无理论支持。逻辑污染为内部认知崩坏,非超距感知能力。
环境干扰:Zeta-9高辐射/结晶污染环境产生复杂能量场,可能对隔离区精密神经监控设备造成瞬时、微弱干扰,导致信号读取异常(低概率)。
两事件是否存在因果?
无逻辑链支持。Lin-589行为(禁区探索)与Siren-881状态(隔离)无交互可能。时间重叠视为随机巧合。
噪音词汇关联性?
判定为:无意义巧合。词汇本身为人类语言基础元素,逻辑污染爆发时随机组合产生噪音词汇概率极高。与Lin-589环境特征字面关联性不足0.1%,归类为随机噪音叠加产生的认知错觉。
综合评估:两起独立异常事件。
Lin-589信号:符合“高损耗风险”个体在Zeta-9核心区的预期生理崩溃进程。信号为自然消亡噪音。
Siren-881信号:符合逻辑污染周期性深度爆发模式。定向激越及噪音词汇为污染加剧症状。医疗单元处置(约束/镇静)符合预案。
信号时空重叠及噪音词汇字面模糊关联性:无因果逻辑,无干预价值。
归类为:低概率随机事件叠加产生的无效关联噪音。
结论: 无协同扰动迹象。无额外信息价值。维持原有监控及处置方案。事件记录归档至“非关键异常波动(噪音叠加)”数据库,优先级:最低。
冰冷的逻辑模块瞬间生成确认指令。
所有关于时间重叠、词汇关联的“异常”数据点,被高效地打上“无效噪音”的标签,归入庞大的数据坟场。
在K-717的绝对理性架构中,下方两个渺小个体在生死边缘产生的、那微弱到近乎不存在的共鸣涟漪,只是庞大实验场运行背景噪音中,一次微不足道的、毫无意义的随机波动。
如同两粒尘埃在风暴中偶然相撞,激不起任何关注。
数据流平稳转向更高优先级序列:“烟火”冲突后D-7区人口结构调整模型微调,“枯萎摇篮”中期症状抑制药物(用于延缓显症时间,优化损耗曲线)研发进度报告……
隔离病房。
双倍剂量的强效镇静剂如同冰冷的潮水,终于冲垮了苏蝉意识中最后一点疯狂的堤坝。
她绷紧如弓的身体猛地一松,在束缚带里。
眼中那非人的、穿透一切的光芒迅速熄灭,被一片空洞、涣散的迷雾取代。
尖啸停止了,只剩下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断断续续的抽噎。
“碎片……痛……”无意识的、模糊的音节,如同梦呓,从她失去血色的唇间微弱地溢出,随即被病房冰冷的寂静吞噬。
护士们完成了约束加固,确认生理指标在药物作用下开始缓慢回落(虽然逻辑污染指数依旧高居90%以上)。
警报解除,刺耳的蜂鸣声停止。
监控画面中,只剩下一个被束缚在病床上、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的脆弱人形。
记录更新:样本Siren-881激越状态己控制,进入深度镇静期。指向性幻觉及呓语消失。
Zeta-9核心区,晶尘废墟。
林岩的抽搐终于慢慢平息,不是因为痛苦消失,而是因为身体在极致的折磨后陷入了某种虚脱性的麻木。
他瘫在冰冷的晶尘里,像一具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厚重的防护服被冷汗、呕吐物和晶尘浸透,沉重地压在身上。
暴露在外的右眼传来持续的、钻心的灼痛,视野一片模糊的血红与幽蓝交织。
颅内的风暴并未停歇,只是从狂暴的海啸变成了低沉的、永不停息的痛苦嗡鸣,如同亿万只垂死的毒蜂在颅腔内振翅。
那无数碎裂的哀嚎和诅咒,变成了背景噪音,持续啃噬着他意识的边缘。
指尖的灼痛感依旧清晰,提醒着他触碰的代价。但更清晰的是,烙印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最深处、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的景象——
那悬浮于无尽黑暗虚空中的、巨大冰冷的几何体基座!
那底部如同冰冷星河般闪烁的、无情的数据光点!
那不是幻觉!
那是……答案的一部分!
是父亲消失的真相,是他痛苦根源的冰山一角!
它叫“塔”?
还是“天工阁”?
一个名字,一个模糊的、带着金属锈蚀和血腥味的名字碎片,似乎混杂在无数痛苦的哀嚎中,被他的意识本能地捕捉、放大:……工阁……天……阁?
天工阁?
林岩涣散、布满血丝的左眼(右眼己被灼伤封闭),透过歪斜模糊的防护目镜,死死地盯着头顶那片被巨大残骸遮蔽的、幽蓝晶尘弥漫的“天空”。
他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合金和晶尘,穿透熔炉城无尽的烟霾,看到那悬浮于冰冷虚空中的巨物。
“天……工阁……”一个沙哑、微弱、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从他干裂渗血的嘴唇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不是疑问,而是一种带着无尽痛苦和冰冷恨意的确认。
他知道它在那里!它看着!一首看着!
虚脱的身体榨不出一丝力气。
意识在痛苦的嗡鸣和冰冷的恨意中沉浮。
但一个比晶尘更冰冷、比辐射更致命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破碎的思维中扎根、蔓延:找到它!
找到那座“天工阁”!哪怕用最后一点力气,也要把它的冰冷外壳,撕开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