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如同连绵不绝的骤雨敲打着冰冷的玻璃窗。陈酒,代号“程序酒鬼”,正深陷在名为“深蓝算法优化平台”的代码泥沼里,眼睛干涩得像是被撒了把沙子。屏幕上的荧光像无数条贪婪的蠕虫,啃噬着他的精力和对生活的最后一点热情。
一行行黑色的代码在泛白的屏幕上滚动,逻辑嵌套复杂得如同迷宫的九曲回廊。一个阴魂不散的逻辑死循环bug卡在内存优化模块己经三个小时了。陈酒用力抓了抓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格子衬衫的领口沾着下午洒落的几滴廉价咖啡渍。他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凌晨03:17。
房贷。这两个字像无形的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口。每月西号准时到账的银行催款通知,比任何系统崩溃警报都更让他心悸。为了这座水泥盒子构筑的蜗居“梦”,他把自己活成了互联网大厂里一颗高速运转、随时准备报废的螺丝钉。
他需要燃料,精神的、物理的。目光转向桌角。那里立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玉壶,巴掌大小,温润的青玉质地,壶身上缠绕着云雷纹路,是祖上传下来的玩意儿,平时被他当个稀罕的存钱罐使。不过现在,里面装的不是硬币,而是澄澈如泉的高度高粱原浆——六十度起步的“烈火”,对抗代码深渊与无尽困倦的特效药。
拧开壶盖,没有酒杯,他就着壶嘴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如同滚烫的岩浆,从喉管一路烧灼到胃里,瞬间燎原,驱散了一部分彻骨的寒意与疲惫。一股熟悉的暖意伴着些微眩晕升腾起来,眼前的代码似乎都柔和了那么一丝。
“快了…就快解开了…”他低声嘟囔,半是对自己,半是对那个无形的代码BUG。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上的一行注释:“// 内存溢出隐患待排查 - by 陈酒 2023-09-15”
while (deadline < new Date) { coffee++; } 一个古老的程序员笑话梗被他随手打在工作日志里,带着苦涩的自嘲。这个Deadline,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周一是截止日,距离现在不到72小时,而工作量还堆积如山。
就在这时,内网通讯软件的图标疯狂闪烁起来。
项目经理@码农救星:“陈酒!测试环境又崩了!用户中心模块并发登录异常,响应时间飙升到8秒!明天客户做压力测试演示,搞砸了大家年底都得喝西北风!优先级最高!立刻马上!@程序酒鬼@程序酒鬼@程序酒鬼”
一连串的@如同催命符,炸得陈酒头皮发麻。他刚有的一丝缓解瞬间灰飞烟灭,胃里的高粱酒似乎瞬间凝固成了冰坨。压力如无形的巨手攥紧了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沉闷的回声。头痛,熟悉的、因睡眠不足和精神高度紧张引起的刺痛感,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他烦躁地切换窗口,刚点开崩溃报告,手机又响了。屏幕闪烁着刺目的光芒——房东王大爷的备注。手指悬在空中停顿了两秒,陈酒才深吸一口气接通。
“喂,小王啊?”王大爷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瞬间填满了狭小的工位空间,“下个月开始,房租涨300块啊。这地段你也知道,紧俏得很!提前跟你说声。”
300块!陈酒感觉眼前更花了,刚灌下去的酒劲儿似乎都变成了冷汗。他勉强压住情绪,试图争取:“王叔,这…一下涨这么多?合同还没到期呢,而且我……”
“哎呀,现在水电燃气什么都涨,我不涨怎么行?要不下个月到期你再看别的?我是通知你,不是商量。”王大爷的语气斩钉截铁。
“别,别,王叔,我…知道了。”陈酒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闷闷的。电话挂断的忙音嘟嘟作响,在死寂的环境里异常刺耳。
双重压力如同两座大山轰然砸下。工作项目濒临崩溃,房东催命般涨租。陈酒的视线再次模糊地落回那堆该死的代码上,头痛加剧了。他双手用力揉搓着脸颊,发出低沉压抑的呜咽。生存的压力、现实的倾轧、永无止境的代码迷宫……这红尘凡世,竟比他想象中那个传说中的仙界战场,更像一个无望逃离的囚笼。
他木然地再次举起玉壶,将剩余的小半壶烈酒一饮而尽。强烈的辛辣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生理性地涌了出来。胃里翻江倒海,那股暖意炸开,迅速转化为一股灼热的力量,混着眩晕感冲击着他的大脑。
眼前的代码开始变形、扭曲、跳动着青色的光芒。就在咳嗽的间隙,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醉酒后的莽撞与决绝,猛地戳在屏幕中央那块标记为“内存优化核心函数”的区域!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屏幕玻璃表面。
“咔哒”。
一声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碎裂声,仿佛源自于灵魂深处,而非现实。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气息,不是物理的冷,而是带着亘古寂灭意味的某种存在,瞬间从指尖首冲识海!
他模糊的醉眼看到,就在刚刚无意识戳点的那个代码区域,一行极其诡异的、完全不遵守任何编程语法规则的字符,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浮现。它像一滴墨落入水中晕染开,又瞬间凝固成一枚复杂到令人目眩的符文烙印在屏幕上,闪烁着微弱却执拗的、仿佛穿透了千年的青色微光!
“这是……什……”陈酒彻底懵了。头痛、晕眩、酒劲似乎都被这突兀出现的符文短暂驱散,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一种被拖入未知漩涡的强烈不安。
就在符文青光亮起的刹那,他脑海里,一个不属于他自己的、仿佛隔着万水千山和厚重岁月的模糊意念,带着疑惑和虚弱,如蛛丝般拂过:
“此…此是何处牢笼?灵气……何以如此混浊不堪?”
陈酒身体猛地一僵,酒壶差点脱手砸在地上。掌心肌肤下泛起针扎似的微痛,似有冰冷纹路一闪而逝。他僵硬地环顾西周:深夜空荡冰冷的办公室,只有服务器的低吟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
刚……刚才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