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看着那两份铁证,如同看着自己的死刑判决书,浑身冰冷。但内心深处最后一点对“爱情”的幻想仍在扭曲挣扎。"可是...可是他对我是真心的!他..." 她试图寻找那些甜蜜的回忆来支撑自己,但声音却越来越弱。
"真心?"顾铮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了然。他没有再抽纸,而是首接拿起茶台边一个不起眼的平板电脑,手指轻点几下,屏幕亮起。他没有递给沈棠,只是将屏幕转向她。
屏幕上,是几张清晰度极高的偷拍照片。
第一张:高级餐厅包厢,徐子谦与一位打扮入时、气质精干的成性姿态亲密,耳鬓厮磨——正是徐子谦口中提过的、对他事业帮助很大的“贵人”姐姐,某风投基金的知名女合伙人!女人的手,正暧昧地搭在徐子谦的手背上。
第二张:私人会所泳池边,灯光暧昧。徐子谦仅穿着泳裤,与一个身材壮硕、布满花臂纹身的男人勾肩搭背,姿态亲昵得远超普通朋友界限。花臂男的一只手,甚至轻佻地捏着徐子谦的下巴!徐子谦脸上挂着沈棠从未见过的、放纵而迎合的笑容。
第三张:酒店走廊监控截图。徐子谦刷卡进入同一间套房。前后间隔不到三小时,分别进入房间的,正是那位女合伙人和那个花臂男!照片下方,附有部分打码但内容露骨得令人作呕的聊天记录截图。
"至于他的'深情'和'专一',"顾铮的声音里,冰冷的嘲讽终于浮上冰面,清晰可闻,"显然具有非常广泛的'包容性'。他的时间管理艺术令人叹为观止,周旋于您、这位'贵人'姐姐、以及这位'兄弟'之间。"他关掉屏幕,目光如同毒针,刺向沈棠惨白失神的脸,"他对您说过的每一句情话,恐怕都对着镜子排练过无数次,只为精准打击您最柔软的软肋。这份'演技',值得一份'奥斯卡级软饭表演艺术家'的终身成就奖。"
泳池边那张照片上徐子谦放纵的笑容和花臂男捏着他下巴的手,如同最恶毒的烙印,瞬间烫穿了沈棠最后的防线!那些她珍视的甜蜜回忆——他深夜端来的温热的牛奶,他疲惫时依赖的拥抱,他在星空下信誓旦旦的承诺......此刻疯狂地扎进她的心脏搅动!巨大的背叛感、被愚弄的羞耻感、以及深入骨髓的恶心,如同火山喷发般将她彻底吞噬!
"啊——!!!" 沈棠的尖叫声凄厉得完全变调,不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发出的、混杂着无尽怒火、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嘶吼!她眼中最后一丝脆弱被焚毁殆尽,只剩下焚毁一切的疯狂!那目光死死钉在茶台上那杯碧绿刺眼、如同徐子谦本人般虚伪恶毒的龙井茶上!那抹绿色,此刻就是对她所有信任和爱情的终极嘲讽!
"不——!!!"
她猛地扬起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那个沉重坚硬、边缘镶嵌着尖锐金属铆钉的限量版手袋,如同投掷复仇的标枪,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砸向那杯龙井绿茶!
"砰——!哗啦——!!!"
手袋坚硬的金属棱角和铆钉,精准而猛烈地撞上了薄如蝉翼的白瓷杯!刺耳欲裂的破碎声瞬间炸响,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碧绿滚烫的茶汤混合着无数锋利如刀的白色瓷片,如同被释放的怨灵,猛地向西周迸溅、泼洒!滚烫的液体和锋利的碎片无情地溅落在深色光洁的茶台表面、沈棠昂贵的米白色羊绒大衣袖口和前襟,也毫不留情地溅到了顾铮的衬衫前襟和的手背上,留下迅速扩散的深绿污渍。
浓烈刺鼻的龙井茶香,混合着手袋皮革被热茶烫出的微微酸腐气味,在死寂的室内骤然弥漫开来,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反差。
沈棠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破旧的风箱般疯狂起伏,整个人像一头被彻底激怒、遍体鳞伤却只想撕碎眼前一切的母狮。她死死盯着茶台上那片狼藉——流淌的、象征着欺骗与野心的碧绿污迹,散落的、如同她破碎心境的冰冷瓷片,还有自己袖口和前襟那刺目丑陋的污渍。狂怒、锥心的痛苦、被掏空般的绝望、以及毁灭后巨大的茫然虚空,在她惨白的脸上疯狂交织、扭曲。
然而,在极致的崩溃和风暴般的情绪宣泄之后,一种冰冷的、死寂的清醒,如同沉入深渊的巨石,缓慢而沉重地压了下来。那两张打印纸上的铁证——冰冷的系统日志、荒诞却真实的股权代持协议——以及平板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梦泡沫。证据链如此完整,细节如此确凿,时间线如此清晰,每一个环节都指向那个她不愿相信却无法否认的残酷真相。徐子谦精心构筑的完美形象,在顾铮这双冰冷而精准的眼睛面前,在“鉴茶事务所”抽丝剥茧的调查之下,彻底崩塌、无所遁形。
她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了一些,紧握到指甲嵌入手心的拳头,也一点点松开。狂怒的火焰渐渐熄灭,留下的是冰冷的灰烬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她抬起布满血丝、却不再迷茫的眼睛,越过茶台的狼藉,看向对面那个依旧平静如深潭的男人。
"顾先生...抱歉失态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的笃定,"这杯茶...是对的,只是我不愿相信罢了。" 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目光扫过那些散落的证据碎片,最终定格在顾铮脸上,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深切的痛楚,有被愚弄的耻辱,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对眼前这间事务所能力的、沉重而彻底的认可。"你们事务所...果然名不虚传。" 她终于彻底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答案。
顾铮没有躲闪那飞溅的茶汤与碎片。手背上传来灼痛和细微的刺痛感,他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眉峰,随即又恢复了深海般的绝对平静。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自己衬衫上那片迅速晕开的深绿污渍。他的目光冷静地扫过茶台的狼藉——碎裂的瓷片、肆意流淌的茶汤、歪倒在污迹中的手袋,最终,落定在沈棠那剧烈起伏后终于归于某种死寂平静的身影上。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没有丝毫起伏,清晰地穿透了室内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窗外骤然变大的雨声:
"沈小姐,那只薄胎甜白釉高足杯,明成化年间官窑仿品,市价一万六千八百元整。账单,会和最终详尽的调查报告一起,送达府上。"
冷静得如同在陈述窗外此刻的雨势。
窗外的雨声如同被激怒的鼓点,骤然变得密集而沉重,沙沙声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幕布,重重地、持续不断地敲打着冰冷的玻璃窗。
雨幕之中,红砖小楼门楣上那块深色木牌,“鉴茶事务所”五个瘦金体小字,在雨水的折射下,棱角愈发分明,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审视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