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机室的蓝光屏幕在我眼前晕开成模糊的色块。我揉了揉眼睛,才想起眼镜还躺在教室抽屉里。"鹿茗,帮我看下这段代码!"同桌用胳膊肘碰我,我只好尴尬地笑笑:"我眼镜忘带了..."
下课铃一响,我立刻冲下楼。三月的风裹着玉兰花香扑在脸上,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响。可当我攥着眼镜跑出教室时,突然意识到一个致命问题——我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路盲症又发作了。
"高一(7)班..."我眯着眼凑近一个个班牌,像在破译密码。指尖碰到第三扇门时,我轻轻敲门,可没有任何回应,我无奈地返回教室学习。
"哎,鹿茗,好学生也逃课啊?"小帅抱着篮球回头看向我,汗湿的刘海黏在额头上,他身后两个男生也用余光看向我。
"我才没有!"我扶正眼镜,"是回来拿眼镜找不到教室了。你们怎么没去上课呢..."
"我华哥发烧了。"小帅用下巴指了指教室。叫小华的男生趴在课桌上,发红的耳尖从乱发里露出来。"正要陪他去医务室呢,一起回班?"
教室里弥漫着某种躁动的气息。三个男生像困兽般在过道里转圈,争执声压得极低。
"石头剪刀布,谁输谁去!"
"上次就是我陪小浩去的!"
小帅突然转向我:"要不鹿茗你去吧?"他眼睛亮得可疑,像发现新玩具的猫。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抱紧微机课本后退半步,后腰撞上讲台边缘。粉笔盒"啪"地倒下,五色彩粉笔滚了一地。
就在这时,前门玻璃映出班主任的身影。小帅一个箭步冲去关了灯,黑暗如潮水漫过教室。我僵在原地,明明没做错事,却被他们传染了莫名的心虚。
"走不走?"小帅的声音混着薄荷糖的气息拂过我耳畔,"黑乎乎的,你一个人不怕?"
我盯着地板上跳动的光斑——那是窗外篮球在水泥地上弹跳的投影。当脚步声停在门外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医务室在综合楼最西侧,要绕过后边的花台。小帅打头阵,时不时突然蹲下假装系鞋带。转过紫藤花架时,他猛地拽住我胳膊:"老班!"
我们像一群受惊的麻雀蹲在转盘花坛后。他们三个长腿一迈就能藏住的灌木丛,对我而言却是遮不住头的困境。眼看班主任的皮鞋尖就要出现在视线里,一只滚烫的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
"低头。"沙哑的嗓音擦过耳膜。小华不知何时蹲在了我身后,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我。我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少年人特有的,像晒过太阳的棉絮般的气息。
最终我们还是灰溜溜回了教室。阳光斜斜地切过课桌,粉笔灰在光柱里沉沉浮浮。小帅凑过来时,我正把微机课笔记补到第三页。
"其实你长得还可以。"小帅压低声音,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五官挺端正的。要不你和华哥在一起,给我们当嫂子吧?"
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墨点。我抬头瞪他,却瞥见后排的小华正支着下巴望向窗外。阳光把他侧脸的青春痘照得透亮,像撒了金粉的浮雕。窗外确实经常有别班女生晃悠,此刻就有人影在走廊上徘徊。记得曾经还有女孩子跑到我们班门口跟小华表白……
"别瞎说。"我撕下那页笔记,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尖锐。
下午调座位时,班主任的皮鞋跟敲着讲台:"按名次选座,不准帮人占位。"我捏着成绩单的手出了汗——前几名,足够选到靠窗的好位置。可小珂名词在后边...
"老师。"我举起手,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我能等等再选吗?"
班主任问:“咋了?”
鹿茗:“我想等等我同桌。”
班主任挑眉的样子让我胃部抽搐。但当他听完缘由,竟破天荒点头:"那你俩现在去选吧。"
全班哗然中,我愣在原地。小珂飞奔过来挽住我胳膊时,我才发现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印。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黑板前的目光像探照灯追随着我。
那天放学,我在日记本上用力写下:"必须更努力。"墨迹透到下一页,盖住了去年冬天向文博传来的纸条。走廊传来篮球拍地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消散在暮色里。
你总要允许有些人拥有安静如苔藓的高中时代。当十七岁的风穿过教学楼,有人听见的是情话,有人听见的,是未来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