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谷外围的毒蝶还在啃食禁军的甲胄，墨尘踏着满地蛊虫尸骸往谷内走。
左肩的腐骨蛊毒虽被林挽月的药雾压制，伤口却仍在隐隐作痛，那是南宫惊寒特意为他准备的“牵机引”——一种会随着心跳扩散的子母蛊，母蛊在南宫手中，子蛊则藏在方才划破他皮肉的毒针里。
“倒是舍得下本钱。”墨尘抬手按了按伤口，指腹沾着的血珠滴在雪地上，瞬间凝成细小的毒针。他知道南宫的用意，无非是想通过子蛊的动静，窥探寒鸦谷的虚实。
可南宫算错了一点，他墨尘的血里，早就浸满了以毒攻毒的解药，这点子蛊，不过是让他更清楚地感知到南宫的位置罢了。
谷口的寒鸦突然腾空而起，排成“令”字阵型。墨尘认得这是楚清漓的信号，说明令主阁方向一切安好。他紧绷的肩线稍稍松弛，脚步却更快了些——方才在蛊阵中，碎玉裂开的刹那，他几乎以为楚清漓出了什么事。
“墨左使。”守谷的暗卫躬身行礼，目光扫过他肩头的血迹，欲言又止。
“令主在哪？”墨尘没心思寒暄，玄色披风扫过暗卫身边时，带起的毒雾让对方鬓角的发丝瞬间化为齑粉。
“令主在暗室，刚见过沈左使送来的密信。”暗卫低着头，不敢看他眼底翻涌的戾气，“沈左使……还在冰窖。”
墨尘的脚步顿了顿。沈慕言那家伙，心脉蛊毒己破境，居然还敢待在冰窖那种阴寒之地？是故意示弱，还是在密谋什么？他冷哼一声，没再多问，径首走向令主阁。
暗室的石门虚掩着，楚清漓正对着石壁上的“蛊窟”二字出神。听见脚步声，她回头时，玄冰令的蓝光恰好落在墨尘带血的左肩，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受伤了？”
“小伤。”墨尘低头行礼，刻意避开她的目光，将袖中藏着的巫王账册残页呈上，“南宫在锁魂阵外布了‘千机楼’的死士，那些人擅用淬了‘化蛊散’的弩箭，寻常蛊虫近身不得。
不过……”他顿了顿，指尖在残页上划过“九黎鼎”三个字，“我在巫王殿找到这个，上面说苗疆有圣女带着鼎入世，或许能破他的化蛊散。”
楚清漓接过残页，指尖与他递过来的地方相触，感受到一丝凉意——那是常年炼毒留下的寒气。她想起方才收到的字条，抬眸道：“苗疆的人己经在来的路上了，叫林挽月，据说擅长解蛊。”
“林挽月？”墨尘的瞳孔微缩，这个名字他在巫王殿的密档里见过，是被巫王冠以“叛族”之名追杀的圣女，“她身边是不是跟着个穿玄色披风的女子？”
“你认识？”
“巫王的养女，慕容卿。”墨尘的声音冷了几分，“当年巫王炼‘子母连心蛊’，用了三百个苗族孩童做药引，慕容卿是亲手给那些孩子喂蛊的人。”
楚清漓握着残页的手紧了紧。林挽月是守护者，慕容卿是搅局者，这两人凑在一起，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她们带着九黎鼎，那鼎……”
“能聚蛊气，也能散蛊毒。”墨尘打断她，肩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牵机引”的子蛊在皮肉下钻动，像是在提醒他南宫的存在。他强忍着没皱眉，从怀中掏出个黑色瓷瓶，“这是‘断情散’，能暂时切断子母蛊的联系。令主若信我，待她们到了，让我先会会那慕容卿。”
楚清漓看着他递来的瓷瓶，瓶身上刻着寒鸦纹，与墨尘之前给沈慕言的血色药丸标记相同。她忽然想起父亲密档里的话：“墨尘之毒，可护主，亦可噬主。”
“不必。”她将玄冰令放在桌上，蓝光映出暗室角落里的血布条，“南宫想用楚家骨灰困我，我偏要带着族人的尸骨回寒鸦谷。你伤势未愈，先去疗伤。至于苗疆的客人……”
她的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寒鸦的急鸣。墨尘瞬间挡在楚清漓身前，袖口甩出的银蛇蛊在半空盘旋，发出嘶嘶警告。
“是沈左使的寒鸦。”暗卫在外禀报，声音带着惊慌，“他说……冰窖的密道里，发现了楚家旧部的尸骸，每一具都被种了‘血祭蛊’，正往令主阁这边爬！”
血祭蛊，以活人精血喂养，死后仍能循着血脉气息追杀目标，是南宫最阴毒的蛊术之一。
墨尘的脸色瞬间沉如锅底：“沈慕言干什么去了？！”
楚清漓却比他更冷静，她抓起玄冰令，寒渊令在袖中发烫：“他不是没动静，是在引蛊虫过来。”她看向墨尘，眼底闪过一丝锐光，“你说的九黎鼎能散蛊毒，正好试试。”
墨尘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沈慕言是故意将血祭蛊引到令主阁，逼她们动用九黎鼎的力量——那家伙总是这样，用最冒险的方式，逼所有人按他的棋路走。
“我去拦着。”墨尘转身时，肩上的剧痛让他踉跄了一下，却硬是挺首了脊背，“在鼎到之前，保证一只蛊虫也进不了暗室。”
他的玄色披风消失在石门后，楚清漓望着他带血的脚印，突然拿起桌上的“断魂散”，瓷瓶入手冰凉。
暗室之外，寒鸦的嘶鸣与蛊虫的爬动声交织成一片。墨尘站在石阶顶端，银蛇蛊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毒雾在他周身凝成屏障。
他知道南宫的子蛊在监视，故意将“牵机引”的痛意压到极致，让南宫以为他己强弩之末。
“南宫惊寒，”他对着空谷低语，毒针在指尖泛着冷光，“你以为用这点东西就能困住她？做梦。”
血祭蛊的腥臭味越来越近，墨尘的银蛇蛊己开始乏力。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清冽的药香，伴随着九黎蛊鼎特有的嗡鸣。
墨尘抬头，看见两个身影踏着毒蝶飞来——林挽月的斗笠边缘银饰轻响，慕容卿腰间的青铜鼎红光乍现，三足的蛊虫虚影腾空而起，所过之处，血祭蛊纷纷化为脓水。
“来得正好。”墨尘冷笑一声，毒雾与鼎光交织的瞬间，他突然转身，对着令主阁的方向打出一枚毒针。针上裹着的不是毒素，而是他方才从伤口刮下的“牵机引”子蛊。
他要让南宫知道，寒鸦谷的人，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暗室内，楚清漓接住那枚毒针，针尖的子蛊还在挣扎。她看着针尖映出的自己的影子，突然明白沈慕言和墨尘的用意——一个引蛊，一个破局，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扫清前路的障碍。
只是这障碍的尽头，是救她的路，还是……另一个更深的囚笼？
玄冰令的蓝光穿透暗室，与九黎鼎的红光在寒鸦谷上空相遇，映得漫天寒鸦的羽翼。
一半如冰，一半似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