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姚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
“小女子常年随父亲驻守边关,只前几年陪同他回京述过一次职。”
裴翊之眉头微蹙,似乎还想再问什么,可最终却也只是挥了手。
“罢了,是本官多问了。”
说完,他利落转身而去,前方早有侍卫为他掀开了轿帘。
另有人在两侧恭声喊道:“恭迎大将军回京——”
目送裴翊之率队离去的背影,沈知姚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尾指的指甲不知何时被劈断,渗出了血痕,她竟丝毫不觉。
“小姐,咱们回府吧。”青荷在旁小声提醒。
沈知姚点头,回身又登上了马车。
车轮转动时,她透过车窗望向前方的队伍,眼中寒光闪烁。
裴翊之,你等我……
过不了多久,我定要让你,让平阳为我沈家满门,血债血偿。
……
马车队伍停在御赐的姜府门前时,沈知姚皱起了眉。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连个值守的小厮都没有,更别提有人出来迎接。
她早己得了风声,圣上的旨意刚下,姜家的老夫人便带着两个儿子和他们的一大家子人,从原先的老宅子中搬到了新居。
虽这新居是圣上赏赐给将军遗孤姜玉瑶的,可他们却以帮她看顾之名强占了这里。
如今她回来了,姜家却无一人在意,竟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还给她吃了闭门羹。
沈知姚神色微凛,看来这姜家的人确实是不欢迎她回来啊。
苏氏的鬼魂飘在旁边,幽幽说道:“真是一屋子白眼狼,想当初,那两位还是靠着夫君在朝廷中的威名才能获得一官半职,如今夫君刚走,他们就这般冷血,竟是连装也不装了……”
她咬牙:“想必先前回京路上,派人刺杀我儿的定也是这里面的人之一!”
沈知姚不置可否,对姜家人的怀疑不禁也多了两分。
“真是欺人太甚!”
青荷气得涨红了脸。
“小姐带着将军好不容易才从边关归来,府上的人却如此敷衍!”
沈知姚突然感觉旁边有目光若有若无飘到自己身上,身后还传来些窃窃私语声。
她转头,发现裴翊之的轿帘己被揭开,他坐在轿中,似是在看她,唇边还带着个意味不明的笑。
见她注意到了自己,裴翊之好整以暇道:“姜小姐可需本官帮忙?”
沈知姚冷笑一声,这姜家人当真是愚昧不堪,怠慢自己也就罢了,却连朝廷命官也敢拒之门外。
想必应是没有料到圣上会派裴翊之和一众官员去城门口迎她归来。
“小女子的家事,自当不必劳烦大人。”
她沉眸,命侍从上前去推门。
有侍从领命,快步走到门前,可一连推了两把,门却纹丝不动,显然是从里面闩上了。
沈知姚真的怒了,她扬声:“开门!”
声音不大却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但无人应答。
她眼中寒光闪过,对身后几个侍从轻声吩咐。
“给我撞开。”
侍从们得令,一拥而上,齐齐抬脚踹向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门板被他们踹得晃动起来,三下之后,门闩断裂,大门破开。
院内,几个小厮正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脸上满是惊愕和害怕。
为首的是管家沈福,看到门外的众人时,一张老脸瞬间急成了酱紫色。
“大、大小姐,您怎么进来了?”
沈福结结巴巴,眼神闪烁。
沈知姚冷冷扫他一眼,“怎么,我回自己家,还要向你请示?”
“老奴不敢!只是老夫人吩咐……”
“吩咐什么?”
沈知姚打断他,在清荷的搀扶下,她缓慢跨过府门。
“吩咐你们将我这个大小姐拒之门外?还是吩咐你们怠慢朝廷命官?”
沈福额头冒出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见过大小姐这般气势,之前她也随将军回过京中一次,那时他记得这位大小姐在老夫人面前总是唯唯诺诺,何曾如此锋芒毕露?
他竟一时慌张起来,心底有不好的预感丛生。
“来人!”
沈知姚突然厉喝一声。
“管家以下犯上,怠慢主子,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院中一片寂静,下人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怎么?是我说话不管用了?”沈知姚冷笑,“青荷,将我掌家令牌拿来!”
青荷立刻从行囊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高举过头。
阳光下,令牌上的“姜”字熠熠生辉,这是姜家的掌家令牌,亦是家主权威的象征,也是姜元临走前担心自家女儿会被欺负,特意留给姜玉瑶的。
“见此令如见家主!”
沈知姚声音冷冽。
“今日当着众多大人的面,我倒要看看,这姜府内究竟还有没有规矩!知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下人们这才慌了神,几个壮实的小厮上前按住沈福。
沈福回过神,杀猪般嚎叫起来。
“老夫人救命啊!大小姐要打死老奴啊!”
板子刚落下没几下,后院方向就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快步走来,正是姜府的老夫人孙氏。
“给我住手!”
孙氏厉声喝道,手中拐杖重重杵地。
“反了天了!一回来就打我的人,姜玉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可话刚说完,却在看到沈知姚身后的裴翊之和一众官员时瞬间傻了眼,呆愣住了。
身后迅速有两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踉跄跑来,趴伏在地,诚惶诚恐拜下身去。
“下,下官参见相国大人——”
两人声音中隐约带着颤抖。
“下官不知相国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裴翊之好戏正看得起劲,突然窜出来这两个玩意儿,顿时没了兴致。
他不着痕迹收起眸中烦躁,目光对向沈知姚。
“姜小姐,本官己将大将军护送回府,便先行告辞,回宫复命。”
沈知姚咬住下唇,控制情绪福身行礼道:“多谢大人一路护送,”
临走前裴翊之又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她后,才率众浩浩荡荡离去。
等姜家门口只剩下沈知姚他们几个和对面的姜家一群人时,她才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
“孙女见过祖母。”
她语调微凉,眼尾轻勾。
“祖母方才言重了,孙女不过是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奴才,何来'反天'一说?”
孙氏被气得浑身发抖。
“好一张伶牙利嘴!回来不先拜见长辈,反倒在这里耍威风,这就是你在边关数年学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