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银血封漩
精纯温和的银色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涌入沧溟体内,滋养着濒临崩溃的共生雏丹,抚平着锁链反噬造成的灼痛伤口。他紧锁的眉宇间,那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沉重压抑感,终于有了细微的松动,每一次呼吸不再像吞咽刀片般艰难。颈侧那颗黯淡的雏丹,在银色光流的包裹下,旋转渐趋稳定,核心的幽蓝星芒重新亮起,散发出的药香混合着空晶蕴灵果的草木清气,竟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宁静韵律,微弱地对抗着葬神海无处不在的死寂。
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间隙,脆弱得令人心悸。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云蘅唇齿间溢出,打破了这虚假的安宁。她的脸色比脚下的蓝色晶石还要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三处被强行“焊死”的贯穿伤口,边缘焦黑狰狞,每一次挪动都牵扯出撕裂皮肉、深入骨髓的剧痛。更致命的是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冰冷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识。新生的九叶银纹血脉在强行催动下己然透支,丹田处的虚空元丹雏形光芒黯淡,几乎缩成了一个微不可察的银点,每一次试图汲取周围的空间能量,都带来经脉针扎般的刺痛和强烈的滞涩感。
指尖捏着最后一颗空晶蕴灵果,混合着自己伤口边缘渗出的、带着微弱银辉与暗金墨绿光点的血液,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再次涂抹向水晶植物的根茎。
嗡……
水晶植物的光芒却明显黯淡了许多,叶片传递出的银色光流变得细弱而断断续续。灵株本身蕴含的能量,在连续的血饲下,也被消耗了大半!
就在这时——
咔…嚓嚓嚓……
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从岛屿的下方深处传来!紧接着,整座孤岛猛地一震!
不是空晶水母返回引发的震动,而是更深处、更沉闷的,仿佛支撑岛屿的骨骼正在被什么东西……啃噬!岛屿边缘的几块巨大蓝色结晶瞬间崩裂,无声地滑落入下方流淌的银白色能量流中,瞬间被分解、吞噬!
云蘅猝不及防,本就虚弱的身体被这剧烈的震动掀得一个趔趄,手中的灵果差点脱手!她惊骇地低头,目光穿透脚下半透明的蓝色晶层。
在岛屿底部,那片深邃、粘稠的银白能量流中,一个庞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正紧贴着晶岛根基!那是一只远超同类的空晶水母!它的体型几乎是普通水母的三倍以上,通体不再是纯粹的银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污浊暗斑的灰银色。它那幽蓝的核心巨大得如同磨盘,光芒却浑浊而贪婪,每一次明灭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恶意。更恐怖的是它口器的位置——并非普通水母的虚无,而是裂开了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黑洞,无数细密、闪烁着污浊银光的能量利齿如同绞肉机般高速旋转!
此刻,它正用它那恐怖的口器,疯狂地啃噬、研磨着岛屿的蓝色晶石根基!每一次啃噬,都带起大片的晶石粉末和能量碎屑,被它贪婪地吞噬!岛屿的震动,正是源于此!
是水母王!它在趁乱吞噬晶岛的本源能量!
“不好!”云蘅心头巨震,强烈的危机感让她几乎窒息。岛屿一旦根基被毁,她和沧溟将瞬间坠入葬神海,被狂暴的空间能量彻底撕碎!
“尊上!岛基!”她失声惊呼,声音因虚弱和惊惧而嘶哑。
沧溟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暗金漩涡的眸子瞬间燃起毁灭的熔岩,但深处却带着一丝被强行打断疗愈的狂暴怒意。他自然也感知到了那来自地底的、贪婪而致命的啃噬!这该死的畜生,竟敢在他最虚弱的时刻,觊觎这座唯一的避难所!
“维持……灵株!”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的状态仅仅被稳定了一丝,远未到能动手的程度!锁链依旧沉重,雏丹依旧脆弱,强行调动力量,后果不堪设想!但他更清楚,岛屿若毁,一切休矣!
他必须分神!
没有犹豫,沧溟强行压内刚刚被安抚下去的能量躁动,将大部分心神猛地抽离!一股冰冷、凶戾、带着无尽毁灭气息的意志,混合着雏丹中刚刚凝聚起的一缕暗金墨绿光芒,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朝着岛屿下方、那水母王的位置轰击而去!并非实质攻击,而是最纯粹的精神冲击,意图震慑、打断它的吞噬!
轰——!
无形的意志冲击撞入粘稠的能量流!那水母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浑浊的幽蓝核心剧烈闪烁,啃噬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有效!
然而,就在沧溟分神的这一刹那——
他体内,那被灵株能量和云蘅银血暂时抚平、压制的恐怖漩涡,失去了沧溟自身意志的强力约束,如同脱缰的凶兽,骤然爆发!
嗡——!!!
沧溟的身体猛地一弓!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颈侧的共生雏丹疯狂剧震,刚刚稳定下来的幽蓝星芒瞬间扭曲、黯淡,甚至逸散出丝丝缕缕不祥的灰黑色气息!左臂锁链的断口处,焦黑的伤口骤然撕裂!这一次,涌出的不仅仅是暗金的魔血,更夹杂着狂暴的、如同无数细小空间裂缝组成的——虚空之蚀!这些灰黑色的蚀流如同活物,疯狂地吞噬着他的血肉和生机,并沿着锁链的符文向上蔓延,试图重新点燃那毁灭性的反噬之力!
“噗——!”沧溟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夹杂着暗金与灰黑气息的血液狂喷而出!气息瞬间暴跌,比之前更加萎靡!他高大的身躯剧烈摇晃,缠绕全身的符文锁链发出濒临极限的刺耳尖鸣,金红光芒疯狂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断!强行分神镇压水母王,导致体内平衡彻底失控,伤势急剧恶化!
“尊上!”云蘅肝胆俱裂!看着沧溟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感受着他体内那骤然爆发的、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混乱能量波动,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更糟的是,她手中维系着的水晶植物,因为沧溟体内能量漩涡的爆发和自身能量的消耗,传递出的银色光流几乎断绝!灵株的叶片迅速黯淡下去!
而岛屿下方,那被沧溟意志冲击短暂震慑的水母王,浑浊的核心爆发出更加狂怒的光芒!它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巨大的口器以更疯狂的速度啃噬起来!咔啦啦的碎裂声密集如雨,整座岛屿开始明显地向一侧倾斜!更多的巨大晶块崩落!
内外交困!绝境!
沧溟半跪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血沫,暗金的眼眸死死盯着下方,毁灭的意志再次强行凝聚,试图进行第二次冲击,哪怕代价是自身的彻底崩溃!
不能让他再分神了!他会死!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云蘅脑中炸响!看着沧溟嘴角不断溢出的、混杂着灰黑色的暗金血液,看着他身上锁链那濒临崩溃的刺目光芒,一股超越剧痛和眩晕的决绝力量,从她濒临枯竭的身体深处轰然爆发!
她的血!她的九叶银纹血!
既然这血能引动灵株,能调和灵果之力……那它本身呢?这源自九叶银纹鼎、蕴含空间本源的血脉之力,能否……首接作用于沧溟体内那狂暴的漩涡?
没有时间思考了!这是唯一可能的机会!
“啊——!”云蘅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右手!她不再顾忌那狰狞的肩伤,五指如钩,狠狠抓向自己左腹那处焦黑的贯穿伤口边缘!
嗤啦!
本就勉强封住的伤口被她硬生生撕裂!鲜血,带着浓郁银辉、点点暗金墨绿光斑以及狂暴植物能量的鲜血,如同决堤般狂涌而出!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意识几乎瞬间被抽离。但她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刺激着最后一丝清明。她染血的右手,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决绝,不再涂抹灵株,而是首接、狠狠地按在了沧溟剧烈起伏、散发着恐怖混乱波动的胸膛之上——那能量漩涡爆发的核心之处!
“用我的血!堵住它!”她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嘶喊。
嗡——!!!
当云蘅那蕴含着新觉醒的九叶银纹本源之力、混合着灵果精华、雏丹压制烙印以及自身不屈意志的银辉之血,接触到沧溟胸膛皮肤、渗入他体内那狂暴漩涡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疯狂肆虐、吞噬一切的虚空之蚀与反噬之力形成的灰黑色漩涡,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烙铁,骤然一滞!银辉血液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闪烁着神圣银芒的符文丝线,带着一种源自上古丹道圣物的空间镇压之力,以及云蘅孤注一掷的生命本源意志,强行缠绕、覆盖向那狂暴的漩涡!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在沧溟体内响起!灰黑色的蚀流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沸腾、挣扎,试图反扑!银辉符文丝线被迅速染上灰黑,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吞噬殆尽!云蘅的身体随着血液的疯狂流逝和这股可怕的反噬对抗,剧烈地颤抖,如同风中残烛,按在沧溟胸膛的手掌冰冷得吓人,生命的气息飞速流逝。
然而,这短暂的阻滞,对于濒临崩溃的沧溟而言,却是救命的一线生机!
他体内那被强行打断、濒临溃散的意志,终于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趁着银辉之血暂时封堵了漩涡最狂暴的喷涌口,他低吼一声,将残余的所有力量,连同共生雏丹中那丝带着宁静韵律的药力,以及刚刚灵株灌注的、尚未被完全消耗的温和空间生命之力,全部收束!不再试图镇压水母王,而是不顾一切地,狠狠压向体内那个被银血暂时“堵住”的能量漩涡!
内外交攻!
云蘅的银血在外,如同坚韧的封印之网,强行束缚、中和着漩涡的暴戾边缘;沧溟残存的意志与能量在内,如同决堤的熔岩,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冲击、碾磨着漩涡的核心!
轰隆隆——!
仿佛有闷雷在沧溟体内炸响!他身体剧震,七窍之中都渗出了暗金色的血丝!缠绕全身的符文锁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但效果是显著的!
那狂暴的能量漩涡,在内外双重力量的夹击下,终于被强行压制、收缩!虽然未能完全消除,那灰黑色的蚀流如同毒蛇般依旧盘踞在深处,伺机而动,但最危险的爆发趋势,被硬生生遏制住了!颈侧的共生雏丹停止了疯狂震颤,幽蓝星芒艰难地稳定下来,虽然微弱,却不再逸散灰黑气息。左臂锁链断口的虚空之蚀也暂时停止了蔓延。
代价是惨重的。
沧溟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强行收束力量内爆,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生机。
而云蘅,在感受到漩涡被暂时压制的瞬间,那紧绷到极限的心弦骤然断裂。极致的虚弱、剧痛和失血彻底吞噬了她。按在沧溟胸膛的手无力滑落,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只有左腹的伤口,还在缓缓渗出带着微弱银辉的血液,染红了冰冷的蓝色晶石。
岛屿的倾斜在加剧,水母王啃噬的咔咔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晶粉簌簌落下,如同下着一场蓝色的雪。
沧溟艰难地抬起头,暗金的眸子看向倒在自己身旁、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的云蘅。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沾着血污和晶粉,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那双曾燃烧着愤怒、狡黠或决绝的眼眸,此刻紧紧闭着。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他亘古冰封的心湖。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同样沾满血污的左手,冰冷粗糙的指尖,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疑,轻轻拂开了她额前被冷汗浸湿、沾染着银辉血迹的碎发。
指尖传来的温度,微弱得让他心头发紧。
葬神海的死寂,从未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