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笼囚雀:亦替身亦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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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画中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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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朱笼囚雀:亦替身亦棋子
作者:
墨城墨
本章字数:
8326
更新时间:
2025-07-09

左手掌心传来的剧痛如同连绵不绝的火焰,灼烧着神经,也灼烧着谢清璃的理智。昨夜顾嬷嬷离开后,她强撑着用冷水冲洗了伤口,翻找出陪嫁箱笼里仅有的金疮药,忍着钻心的疼,一点点涂抹在那片血肉模糊上。药粉刺激伤口的痛楚让她浑身冷汗涔涔,几乎咬碎了牙关才没有痛呼出声。

包扎好的左手被厚厚的细棉布缠绕,像个笨拙的蚕蛹,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这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昨日的屈辱,提醒她在这座王府里,她连自己的身体和意志都无法自主。

清晨,送来的早膳依旧精致,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热气。谢清璃毫无胃口,只勉强喝了几口温热的清粥。药膏的苦涩和伤口的疼痛交织在口中,味同嚼蜡。

她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庭院里几株在秋风中萧瑟的残菊。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顾嬷嬷的戒尺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那老虔婆刻薄狠戾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

“王妃,” 赵嬷嬷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顾嬷嬷吩咐了,习字虽暂停一日,但功课不可荒废。王爷有令,王妃需得静心体悟沈小姐遗韵。请王妃移步内室,用心‘欣赏’沈小姐的画作。”

欣赏画作?谢清璃心中冷笑。又是萧彻的命令。他是嫌她模仿得还不够像?还是想让她时时刻刻都活在沈灼华的阴影之下,首至彻底迷失自我?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因为左手的伤而显得有些僵硬。赵嬷嬷站在门口,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门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带着无声的催促和监视。

内室,依旧是那间挂满沈灼华画像的婚房。白日里,阳光透过茜纱窗,将室内照得透亮,却更清晰地映照出满墙的“沈灼华”。那些或颦或笑、或静或动的画像,在明亮的光线下纤毫毕现,每一根发丝,每一抹裙裾的褶皱,甚至画中人眼中流转的光彩,都清晰得令人心悸。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件水红宫装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异香记忆,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来自她手上的伤)和药膏的苦涩。几种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象征着囚禁与痛苦的氛围。

“王妃请。” 赵嬷嬷站在内室门口,做了个手势,自己却没有进去的意思,显然只负责监督她“欣赏”。

谢清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抬步走了进去。她像一具控的木偶,被迫再次踏入这个令她窒息的空间。

一幅,又一幅。

她强迫自己的目光落在那些画像上。沈灼华在抚琴,指尖仿佛能流淌出清泉般的乐音;沈灼华在赏梅,人比花娇,顾盼生辉;沈灼华在执笔作画,神情专注而自信;沈灼华凭栏远眺,眉宇间带着一丝少女的轻愁……角度不同,神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画得极其用心,倾注了作画者浓烈到近乎偏执的情感。

谢清璃的目光机械地移动着,从一幅扫到另一幅。她努力让自己麻木,不去想画中人是谁,不去想这些画存在的意义。然而,就在她的视线掠过一幅描绘沈灼华在春日花园扑蝶的画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了画作的右下角。

那里,用同样娟秀中带着张扬的笔迹,题着一行小字。字迹她很熟悉,正是顾嬷嬷逼她临摹的、属于沈灼华本人的簪花小楷。

“癸卯年 九月初三 于撷芳园”

一个日期。谢清璃并未在意,目光继续移开。

下一幅,沈灼华月下独酌。右下角:

“癸卯年 九月初三 于望月亭”

又是九月初三?

谢清璃的脚步微微一顿。巧合?

她心中升起一丝异样,强忍着左手的疼痛和心头的不适,目光开始刻意地搜寻每一幅画像角落的落款。

第三幅,沈灼华雪中折梅:

“癸卯年 九月初三 于梅林”

第西幅,沈灼华对镜梳妆:

“癸卯年 九月初三 于菱花镜前”

……

一幅,两幅,三幅……十幅……二十幅……

谢清璃的心跳越来越快,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慢慢爬升,让她在这并不寒冷的秋日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满墙!整整西面墙,数十幅姿态各异、场景不同的画像!

每一幅画的落款日期,都是同一天!

癸卯年,九月初三!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同一天,在不同的地方,穿着不同的衣服,做出这么多不同的事情?!就算是最顶尖的画师,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完成如此多精工细作的肖像!

除非……这些画,根本不是在同一天画的!而是作画者在不同的时间,描绘了心中想象的、不同场景下的沈灼华,却固执地、统一地标注上了同一个日期!

这个日期,对作画者——毫无疑问是萧彻——意味着什么?为何如此重要?重要到他要用这种方式,将这一天永恒地凝固在画布上?

癸卯年,九月初三……

谢清璃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她记得,在她被匆忙塞进花轿的前夕,似乎隐约听谢府的下人私下议论过,说宁王殿下心尖上的沈家小姐,就是在去年(癸卯年)的九月初三,意外坠崖身亡的!

忌日!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窜入她的脑海,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所以,这满墙的画像,这标注着同一个日期的画像……是萧彻在用这种方式,为沈灼华招魂?还是……他在用这种方式,将他无法承受的痛苦和失去,强行加诸在她这个替身身上,让她日日夜夜与一个死人的“忌日”相伴?

难怪新婚之夜,他醉醺醺地喊着“灼华”,眼神痴迷又疯狂!难怪他逼她穿上带着沈灼华气味的衣服,忍受那致命的异香!难怪他连字迹都要她模仿得一模一样!

这间挂满画像的婚房,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灵堂!而她谢清璃,就是被献祭在灵前的活祭品!萧彻要她时时刻刻活在这“忌日”的阴影里,活在对一个死人的模仿里,首至她自己也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属于沈灼华的傀儡!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胃里一阵翻搅,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就在她心神剧震,几乎要被这恐怖的发现压垮时,她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角落里一幅并不起眼的画上。

那幅画描绘的并非沈灼华本人,而是她站在一处悬崖边的背影。山风猎猎,吹拂着她宽大的衣袖和裙裾,仿佛随时要将她卷入万丈深渊。画面带着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吸引谢清璃注意力的,不是画中沈灼华那模糊的背影,而是悬崖边缘,一处极其细微、几乎被狂风吹拂的草木和飘飞的衣袂所掩盖的细节——

在嶙峋的怪石缝隙中,垂挂着一串小小的、金色的铃铛!

那铃铛造型古朴,不过指甲盖大小,在灰暗的悬崖背景下,只有仔细分辨才能看清。它们被风卷起,似乎正在发出无声的脆响。画师显然刻意淡化了它们的存在,若非谢清璃此刻心神高度集中,又恰好站在这个角度,几乎无法察觉。

悬崖……金铃……

谢清璃的心猛地一跳!

沈灼华是坠崖身亡的!而这幅描绘她站在悬崖边的画作角落,同样标注着那个触目惊心的日期——癸卯年九月初三!

这金铃是画师随意添加的点缀?还是……它真实存在于沈灼华坠崖的地方?它代表着什么?一个信物?一个标记?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闪现的火花,瞬间划过谢清璃的脑海:

沈灼华……真的死了吗?

如果她真的死了,为何萧彻的思念和痛苦如此扭曲而偏执,甚至到了要创造一个活人替身来填补空洞的地步?这满墙的画像,这统一的忌日标注,更像是一种疯狂的自我催眠和执念的宣泄。

而那串悬崖边的金铃……如果它不仅仅是一个装饰,而是真实存在的……它会不会暗示着别的什么?比如……意外?比如……某种刻意的安排?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立刻强迫自己将其压下。沈灼华的死是公认的事实,连谢府下人都知道。她不能因为恐惧和厌恶就产生这种毫无根据的妄想。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悄然生根。那串悬崖边的金铃,如同一个幽深的谜题,牢牢地印在了她的眼底。

“王妃,” 赵嬷嬷平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断了谢清璃纷乱的思绪,“己欣赏多时,可有所悟?沈小姐之风姿神韵,王妃还需时时揣摩,刻刻在心才是。”

谢清璃猛地回神,迅速收敛起眼中所有的震惊和探究,换上一副因疼痛和不适而显得更加苍白脆弱的表情。她缓缓转过身,左手无意识地护在身前,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嬷嬷说的是。沈小姐……风姿绝世,令人仰慕。只是妾身……伤口疼痛难忍,精神有些不济,恐一时难以领会其中万一。”

她示弱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盖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锐芒。

赵嬷嬷审视地看了她片刻,目光在她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手上停留了一下,似乎觉得她这副饱受摧残、魂不守舍的样子才符合预期,才更像一个被“沈灼华遗韵”压得喘不过气的可怜替身。

“王妃既身体不适,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好生歇息,明日顾嬷嬷还要来检查功课的。” 赵嬷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仿佛谢清璃的痛苦和虚弱正是她们想要的效果。

谢清璃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多谢嬷嬷体恤。”

她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出内室,回到自己临时的卧榻旁坐下。左手掌心传来的剧痛依旧鲜明,但此刻,另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情绪在她心底翻腾。

忌日!满墙的忌日!

萧彻,你究竟是有多爱她?又有多恨我?恨我这张与她相似的脸,恨我不能完全变成她?

她闭上眼,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那幅悬崖边的画,以及那串在狂风中若隐若现的金铃。

沈灼华……九月初三……悬崖……金铃……

还有,那半块藏在梳妆台暗格里、染着血迹、纹路狰狞的残玉……

这宁王府平静的表象之下,到底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沈灼华的死,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梳妆台的方向。暗格……那块残玉还在里面吗?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藤蔓,悄然滋生。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知道更多。哪怕只是为了在这座吃人的牢笼里,为自己挣得一线渺茫的生机!

疼痛的左手,满墙的画像,诡异的忌日,悬崖的金铃……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而她,绝不甘心做网中待毙的雀鸟。

替身的枷锁沉重如山,但自我觉醒的火焰,己在屈辱和疼痛的淬炼下,燃起了第一缕微光。这光虽弱,却足以让她在无边的黑暗中,看清前路荆棘的方向。

她需要机会。一个可以接近那个暗格的机会。

顾嬷嬷的戒尺,萧彻的命令,满墙沈灼华的凝视……这些,都将成为她必须翻越的高山。而翻越的第一步,或许就在那张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梳妆台上。

夜幕,再次降临。宁王府的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进这间被画像和忌日诅咒的囚笼。

谢清璃坐在黑暗中,像一只蛰伏的兽,等待着属于她的时机。左手掌心,那戒尺烙下的伤痕,在寂静中隐隐作痛,如同无声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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