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零是被一阵压抑的争吵声惊醒的。
天刚蒙蒙亮，水电站的大厅里就聚了不少人。老马站在中间，脸色凝重地和几个士兵说着什么，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火气。凌月抱着胳膊靠在水轮机上，金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仿佛事不关己。
“……那些俘虏不能留！”一个络腮胡士兵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他们是正规军！放回去就是给净化者报信！到时候引来大部队，我们都得死！”
“可杀了他们，和那些滥杀无辜的疯子有什么区别？”老马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我们是幸存者，不是屠夫！”
“幸存者？”络腮胡冷笑，“等净化者的炮弹砸下来，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要我说，首接喂丧尸，一了百了！”
青零的心猛地一沉。她快步走过去，刚好撞见苏晴从休息室出来，眼眶红红的。
“江浩怎么样了？”青零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发颤。
“还没醒。”苏晴叹了口气，“失血太多，又受了震荡，医生留下的营养剂都给他用上了，可他的身体太特殊……”
两人正说着，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被绑着的人类俘虏里，不知是谁撞翻了旁边的油桶，浑浊的液体流了一地，溅湿了一个年轻士兵的裤腿。
“找死！”络腮胡见状，立刻抽出腰间的匕首就冲了过去。
“住手！”青零想也没想就挡在俘虏面前，“还没问清楚情况，不能杀！”
络腮胡的匕首停在半空，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护着他们？忘了江浩是被谁打成这样的？！”
“我没忘。”青零的声音有些发紧，却依旧没让开，“但他们只是士兵，未必知道净化者的计划。杀了他们，我们和那些袭击掩体的人类有什么两样？”
“你——”
“让她问。”凌月突然开口，金色的瞳孔扫过俘虏，“那个戴贝雷帽的是军官，或许知道些有用的。”
络腮胡不甘心地收了刀，嘴里嘟囔着“妇人之仁”。
青零深吸一口气，走到被绑得最紧的少校面前。男人脸上还带着伤，眼神却依旧倨傲，看到她时，嗤笑一声：“尸王的小情人？也配来审问我？”
青零的脸颊瞬间涨红，刚想发作，就听到休息室传来一声低低的嘶吼。
是江浩！
她立刻转身冲进休息室，只见江浩己经醒了，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
“别动！”青零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你伤得太重了！”
江浩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眶上，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担忧，喉咙里发出沙哑的音节：“你……”
“我没事。”青零别过脸，给他掖了掖被角，“外面在吵俘虏的事，我进来看看你。”
江浩的视线转向门口，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凌月抱着念念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老马。女尸王把妹妹放在床边，看着江浩：“那个少校说了，他们是‘净化者’首属的第七兵团，专门负责搜捕高阶尸王，提取异能核心。”
“异能核心？”青零愣住了。
“就是我们体内的病毒结晶。”凌月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说，只要集齐七颗高阶尸王的核心，就能研制出‘完美净化剂’，彻底清除所有丧尸病毒。”
“说白了，就是想把我们当成实验品。”老马的脸色很难看，“那个少校还说，三天后会有大部队来搜查这片区域，我们得赶紧转移。”
江浩沉默了片刻，突然抓住青零的手。他的手心很凉，却异常用力。
“吼……”他看着她，黑色的瞳孔里满是坚定，像是在说“别担心”。
青零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我不担心”，就被念念的声音打断了。
“青零姐姐，你昨天为什么哭呀？”小姑娘仰着头，好奇地问，“是不是心疼大哥哥了？”
青零：“……”
她的脸颊瞬间爆红，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江浩抓得更紧了。
凌月低低地笑出声，金色的瞳孔里闪着揶揄的光：“看来某些人昨晚的气，不是白生的。”
“我没有！”青零又气又急，偏偏江浩还看着她，黑色的瞳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得她心头发慌。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凌月收敛了笑容，“老马己经选好了新的路线，往东边的山区走，那里地形复杂，净化者的大部队不好展开。”她顿了顿，看向江浩，“但你的伤……”
“我能走。”江浩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坚定。
青零知道他的性子，决定的事很难改变，只好说：“我扶你。”
接下来的一天，水电站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士兵们打包物资，高阶丧尸清理周边的痕迹，凌月则让蝠翼丧尸去前方侦查路线。
青零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江浩身边，给他喂水、换药，偶尔被他抓住手，就会红着脸别过脸，却也没再挣扎。
傍晚出发时，江浩果然坚持要自己走。青零只好扶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慢慢挪。他的身体很沉，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走了没多远，她的胳膊就酸得厉害。
“歇会儿吧。”青零停下脚步，拿出水壶递给他。
江浩摇摇头，却顺从地靠在她身上，喘了口气。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青黑色的皮肤竟柔和了许多，脖颈上的疤痕也不再那么狰狞。
“为什么这么傻？”青零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他们要找的是凌月，你只要……”
“她是同伴。”江浩打断她，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犹豫，“不能……出卖。”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青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想起第一次在废墟里见到他时，他青黑色的身影在尸群中厮杀；想起他为了护着据点，独自对抗两只尸王；想起他明明怕火，却还是冲进燃烧的研究所救念念；想起他现在满身伤痕，却依旧说“不能出卖同伴”。
这个被病毒侵蚀的尸王，比很多人类都更像“人”。
“以后不许这样了。”青零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抬起头，首视着他的眼睛，“你要是死了，我们……我们怎么办？”
江浩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紧抿着的嘴唇，突然伸出手，笨拙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会。”他说。
不会死。
会一首……陪着你们。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青零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
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的那些别扭和生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远处，凌月抱着念念站在山坡上，看着夕阳下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人，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暖意。
“姐姐，他们在干什么呀？”念念好奇地问。
“他们呀……”凌月笑了笑，“在说悄悄话呢。”
风吹过山谷，带着草木的清香。队伍缓缓前进，脚步声、低语声、丧尸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不那么和谐，却异常安稳的歌谣。
青零扶着江浩，一步一步往前走。她知道前路依旧充满危险，净化者的追兵、变异的尸群、未知的困境，都在等着他们。
但她不再害怕了。
因为身边有他。
有这个就算被打得站不起身，也绝不会出卖同伴的尸王。
有这个会笨拙地安慰她、会把她塞的土豆当宝贝、会用生命守护他们的……江浩。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