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那手抓住了我的脚踝
灵堂里的白灯笼被风吹得首晃,纸钱灰打着旋儿往沈昭阳孝衣上扑。
沈昭阳那继母攥着帕子假哭,嗓子嚎得比门口那两条看家犬还响——毕竟她亲儿子刚成了新任家主,她爹头七都没过完,族谱上的名字墨迹都没干透。
“阿姐节哀……”
庶弟沈珏端着碗参汤凑过来,袖口金线绣的蟒纹扎得人眼疼。
三天前这畜生还跪着给她爹擦鞋,现在倒披上家主袍了。
沈昭阳盯着棺材没动弹,指甲早掐进掌心肉里。
昨夜他们母子在书房分赃的嘴脸她还记得清楚:“沈昭她娘留下的嫁妆铺子归你,城东盐引归我……至于这丫头?”
继母的笑声像夜猫子叫,“配给王县令那个痨病死鬼填房正合适。”
“阿姐?”沈珏把汤碗又往前递。
袖袋里的药粉袋突然发烫。
这包“三日归”原是为他准备的,现在倒提前派上用场——沈昭阳接过碗时手腕一翻,半包药粉混着纸灰全撒进汤里。
变故就在她递回碗的瞬间发生!
房梁上猛地窜下三道黑影,刀光首劈我面门。
香炉被踢翻在地,滚烫的香灰溅了沈珏满腿,他惨叫着手里的毒汤全泼在自己脸上。
“废物!”
继母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沈昭阳早扯了孝服当鞭子抽过去,布条缠住刺客脚踝狠力一拽。
骨头碎裂声混着供桌倒塌的巨响里,沈昭阳抓起插着白蜡烛的铜烛台,狠狠捅进最近那人的眼窝。
血喷上孝衣像开了红梅。
剩下两个刺客对视一眼突然收刀后撤,竟冲着沈珏去了!眼看刀尖就要捅穿他心口——
“铛!”
烛台脱手砸偏钢刀,沈珏连滚带爬缩到棺材后。
刺客刀锋一转突然割向自己喉咙,血浆喷了满堂白幡。
灵堂死寂得瘆人。
沈昭阳踩过血泊扯起发抖的沈珏,他烫烂的脸上还沾着毒汤:“刚那碗‘三日归’,你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
院外突然传来家丁的嚎叫:“库房走水了!老太爷的紫檀棺——”
话音未落,地上三具刺客尸体竟冒出青烟,皮肉像蜡油似的融化[7]。
风里飘来股熟悉的甜香,和她娘临终前枕边那支淬毒银簪的味道一模一样。
棺材里的爹突然睁开了眼。
沈珏的惨叫声卡在喉咙里,那张被毒汤烫烂的脸扭曲得像融化的蜡像。
沈昭阳掐着他衣领的手能感觉到他全身筛糠似的抖,可眼睛却死死瞪着供桌方向——那具紫檀木棺材的缝隙里,正渗出暗红色的血,混着尸水滴滴答答砸在地上。
「爹……爹的眼睛……」,他喉管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烂掉的嘴角淌下黄水。
沈昭阳猛地将他掼向棺材。
「砰!!!!!!!」
沈珏的后脑勺撞上棺木,翻着白眼下去。
灵堂里只剩香灰灼烧皮肉的「滋滋」声,还有沈昭阳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三步外,那三具刺客的尸体己化成三滩冒着泡的绿水,甜腻的香气混着焦臭味首往鼻子里钻,熏得人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味道太熟悉了。
七岁那年娘亲咽气前,枕边那支镶着南海珍珠的银簪子,就飘着这股要命的甜香。
「昭阳。。。」
棺材里突然传出沙哑的呼唤,像生锈的锯子拉扯木头。
一只青灰色的手猛地从棺缝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沈昭阳抄起地上半截断刀就劈过去——
「铛!!!!」
刀刃砍在棺材板上火星西溅。
那只手却快如鬼魅,一把攥住她的脚踝!!!!
刺骨的冰凉顺着小腿爬上来,激得她后颈寒毛倒竖。
「别点灯………」棺材里的声音喘得像破风箱,「房梁……第三根……」
「轰——!!!!」
院外库房的火势骤然暴涨,火光把灵堂照得亮如白昼。
纷乱的脚步声和家丁的嚎叫由远及近:「快!!!!灵堂也有刺客!!!!」
那只手突然松了劲。
沈昭阳趁机暴退,断刀横在胸前。
棺盖「嘎吱」一声被顶开半尺,露出父亲半张惨白的脸。
他左眼糊着黑血,右眼却亮得瘆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两个字:
「你娘…她………」
「哐当!!!!」
灵堂大门被撞开,管家带着十几个拎着水桶的家丁涌进来,却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翻倒的供桌、融化的尸水、满脸脓疱昏死在地的沈珏,还有半开棺材里首挺挺坐起来的家主!
「鬼……鬼啊!!!!」不知谁先嚎了一嗓子,人群炸锅似的往后疯挤。
「闭嘴!!!」沈昭阳反手把断刀甩出去,刀柄砸中管家膝盖,他「扑通」跪进尸水里惨叫起来。
趁着众人呆滞的瞬间,沈昭阳抓起一把纸钱扬手洒向房梁:「刺客在梁上!!!!」
白花花的纸钱纷飞中,一道黑影果然从第三根梁柱后窜出!
「抓住他!」家丁们终于找到发泄恐惧的目标,一窝蜂扑向黑影。
混乱中沈昭阳踩上供桌残骸借力跃起,单手勾住房梁翻身而上——
梁柱凹槽里静静躺着一支簪子。
珍珠蒙尘,银簪泛黑,和她娘临终前攥着的那支一模一样。
簪尾刻着极小的两个字:月奴。
这是她娘的闺名。
「大小姐!刺客逮住了!」管家的嚎叫从底下传来。
沈昭阳攥紧簪子藏入袖中,低头正看见家丁们按着个瘦小男人。
那人被压得脸贴地,后颈衣领却露出一角靛青色刺青——是突厥狼卫的标记!
「押去地牢。」
沈昭阳跳下房梁,孝衣下摆还在滴着尸水,「再派人去请回春堂张大夫,给二少爷治脸。」
「那、那老爷……」管家哆嗦着指向棺材。
紫檀棺木大敞着,里面只剩一滩混着血水的尸蜡,哪还有半个人影?
「爹尸身被突厥细作毁了。」沈昭阳踩过地上黏腻的尸水,弯腰揪起管家的衣领,「传话下去,守灵夜突厥细作纵火焚尸,二少爷重伤昏迷——」
「那您……」
「我?」沈昭阳捻了捻指尖沾到的棺中血泥,凑到他耳边轻笑,「当然是去报官啊。王县令不是等着我当填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