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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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窑魄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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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长安裂
作者:
沐与安
本章字数:
2234
更新时间:
2025-03-18

清明前夕,景德镇官窑突发窑变,龙窑三孔火膛同时炸裂。老窑工郑三泥扒开滚烫的匣钵碎片,窑砖裂隙中赫然嵌着半具焦尸,五指蜷曲如鹰爪扣住铸铁试火锥,锥柄“御监”二字被釉浆蚀成“狱鉴”。坍塌的窑床下散落《窑务密档》,炭化边角残存朱批:“瓷色若润,必以骨祭;窑火不熄,须添人膏”。

陈砚舟的剑锋劈开凝固的釉泪,三百枚铸铁窑钉随热浪迸溅,钉尾錾刻着失踪窑工的籍贯。温如卿的银针探入釉面裂纹,针尾凝出蛛网状的靛蓝丝络:“青花钴料混了砒霜,这窑火炼的不是瓷,是人命。”阿莽的铁钎撬开祭窑神龛,成摞的“天青贡瓷”下压着铸铁密令,令上“钦定”镂空处塞着人牙碎粒。

新任督窑太监的官船在鄱阳湖触礁,舱底暗舱的铁笼里蜷着十二名童工,眼睑被釉浆黏合。温如卿潜入时,笼顶釉桶突倾,淬毒釉水如瀑泻下。濒死的童工咬破指尖,在舱壁上勾出血纹:“姑姑…他们说童血调釉,瓷色不裂…”

陈砚舟斩断船缆时,断裂的桅杆扫过甲板,浮尸的指甲在瓷胚上刻出“天青即骨青”的蚀痕。飘散的《釉方秘要》残页浸透血水,开片纹拼出工部密令:“以髓为釉,以骨作胎”。

崔珩在祠堂焚烧窑谱时,火舌突然凝成梅瓶轮廓。他劈开祖传鸡缸杯的暗层,露出江墨生未启的《谏窑务疏》:“釉色如玉,实为骨粉;窑烟如龙,本是冤魂。”窗外忽传来爆裂声,阿莽率流民推倒御窑衙门的“巧夺天工”碑,老郑抡锤砸碎碑上“千秋圣火”西字:“这碑文的青砖,是拿窑工的脑浆和的泥!”

温如卿剖开疫者尸首的胸腔,肺叶上黏着铸铁窑钉。镊子挑开釉层,钉身竟刻着督窑要员的生辰八字。她突然掀翻药柜,《苏氏疫录》残页飘落:“毒藏于钴,铸铁为媒,需以人喉为窑。”夜探库房时,腐尸从瓷堆爬出,手中荡箍的刻痕拼出“浮梁监”的暗码。

陈砚舟拖着铸铁窑炉闯入朝堂,碎瓷刮过金砖的声响如万鬼哭窑。他撕开朝服,臂上溃烂的伤口拼成御赐瓷纹:“诸公的茶盏,可盛得下这釉里的血泪?”督窑使暴起时袖中毒釉泼向御座,温如卿的药囊凌空掷出,银针引燃釉雾,青烟中显出血色谶语:“窑封之日,人牲尽殁。”

铸铁台的余烬里,阿莽将贡品梅瓶投入熔炉。铁锤砸向冷凝的窑炉时,火星中迸出《窑魄烬》的残章:“血釉之器,终化尘芥;骨胎之瓷,当裂天阙。”温如卿将最后一株野棠栽入窑砖裂缝,根系缠上江墨生的铁针。陈砚舟咳血浇灌花根,血珠渗入开片纹的刹那,景德镇突降酸雨——三百年前的窑工血书与当下骸骨在雨幕中相撞,激起混着铁屑的瓷霭。

三年后,窑工遗孤在废墟中拾起淬毒的试火锥。老窑工将其熔成丈量民器的圆规,阿莽一锤砸碎“御制”铭文:“这规画过吃人的器型,往后只描百姓的饭碗。”野棠在酸雨中怒放,花瓣上的釉泪斑凝成未写完的《窑魄烬》:“瓷碎可锔,世崩难补;民心若塑,自捏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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