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公约？”
挑了挑眉，薇洛丝还是第一次听说。
似乎是找到了能够撑腰的东西，莱恩哈特从地上爬了起来，语气稍微带着点强硬。
“没错，公约里，可是提到神明间不能死斗的，你们要是敢杀了我，你们也是要偿命的！”
“我最后问一次，人类先贤和魔王的尸骨，在哪里？”
没有继续追问公约的内容，薇洛丝重新将话题转到了尸骨之上，而莱恩哈特在犹豫片刻后，最终一咬牙，转身道：
“跟我来……”
绕过已经化作废墟的神殿大厅，他用神术破开封印，带着薇洛丝和蕾菈来到了一片昏暗的空间。
墙壁上的魔法灯散发着月亮般的光芒，在这片空间的中心处，几十具棺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极其诡异。
“都，都在这里了。”
蕾菈绕过了他们，来到了这些棺材之中。
很快，一具淡蓝色的水晶棺材就被打开，冰冷的气息从棺内向着四周蔓延，蕾菈躺入棺材之中，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融合。
趁着这段时间，薇洛丝朝着莱恩哈特问道：“你收集这些尸骨，是为了什么？”
“嗯？”
目光闪躲，莱恩哈特本能地想要撒谎，但是在见到薇洛丝举起手中镰刀之后，他眼角一跳，连忙道：“我说我说！”
“这些生灵生前几乎都汇聚了众生的信仰，这些信仰哪怕他们死后，都会有部分留在他们的体内，所以我收集它们，就是为了提取它们体内的信仰。”
提取信仰？
薇洛丝闭上眼，细细感受了一番，便发现莱恩哈特所说的话不假，这些身体内残留着不少的信仰之力。
不过想要凭借这些信仰之力迈入十四阶，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做梦。
十三阶到十四阶所需要的信仰之力绝对是海量的，远远不是这些身体内残留着的信仰之力能弥补的。
莱恩哈特这么做，恐怕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
毕竟在十三阶，决定各自实力的，除了最重要的权柄之外，还有一个就是依靠信仰浓度提升的神力。
“你想用这点信仰迈入十四阶？”
薇洛丝将疑惑问了出来，而莱恩哈特在沉默片刻后，怨毒地看了薇洛丝一眼，道：
“当下，世界的信仰几乎都被天启女神一位神明把控，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多信仰了。”
天启女神？
想起自己之前在魔物世界见到的女神像，薇洛丝眉头微蹙，接着问道：“天启女神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迈入十四阶，对付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
“我对她知道得也不多，你问我也是白问，我只知道她是所有生灵的敌人，如果让她赢了，所有生灵都要死。”
“……那魔物世界里，为什么也会有天启女神的神像？”
“因为之前那场信仰战争，魔物一方的神明输了。”
多看了薇洛丝几眼，莱恩哈特对她的身份越发感到奇怪，这种事情对于神明来说基本算是常识，眼前的少女却不知道……
那她是怎么成为死神的？
原先的死神去哪里了？是天启女神的手段吗？她们背着众神公约弑神了？
他好像无意中抓到了天启女神的把柄……
原先死寂的心激动了起来，莱恩哈特故作镇静地解释道：
“按照生灵的划分，所有的神明都是十三阶，但我们的敌人已经迈入了十四阶，我们所有神明即便联盟了，都不是她的对手。”
“你知道的，迈入十四阶的条件是大量的信仰，但因为神明之间的战争，当时整个世界已经濒临破碎，生灵们十不存一，这导致我们越是战斗，信仰越少，越不可能迈入十四阶，也越不可能战胜她。”
“我们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所有神明联合，在定下公约后，强行带着她一同陷入了沉睡，让这个世界有时间休养生息，同时各自在世界上留下痕迹，为了能够在苏醒后有足够的信仰迈入十四阶。”
“这期间，人类中天启女神的信仰越发强大，魔物的情况则比较特殊，咒术之神的信徒拿到了魔王之位，拥有发展信徒的能力。”
“人类和魔物的战争，本质上就是信仰战争，是为了争夺对方信仰而发动的，所以在我们真正苏醒之前，天启女神的信徒和咒术之神的信徒必有一场信仰战争。”
“结果你们也知道，天启女神赢了，所以根据沉睡前的约定，魔物和人类都要尽数归天启女神，助她迈入十四阶。”
经过他的解释，薇洛丝恍然大悟。
难怪神明的传说几乎没有怎么留下来，当时整个世界恐怕都没有剩下多少生灵，毕竟神明之间的战斗余波，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世界末日。
只是天启女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她的时候，心底里莫名有些不安。
“她还有多久能迈入十四阶？”
“不清楚，但最多还有三个月吧，毕竟到了那时候如果她还没有迈入十四阶，一切都将没意义。”
三个月？
根据莱恩哈特所说，那位神明敌人也陷入了沉睡，所以这最后三个月，恐怕就是对方最终醒来的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天启女神没成功的话，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的生命，还剩下最后三个月。
深吸一口气，尽管心底再怎么不安，薇洛丝还是只能选择相信天启女神，大不了等蕾菈融合完自己的身体之后，她去教会圣城走一趟，打探打探情况。
除此之外，她也不怕自己魔物的身份会被天启女神清算，毕竟她的女神像都已经矗立在了魔物世界了，名义上，她已经不再只是人类的女神了。
在静静等待蕾菈灵魂和身体彻底融合完成后，她牵起了蕾菈的手，同时淡淡地看了莱恩哈特一眼，命令道：
“将这些尸骨物归原主。”
“这……”
“嗯？”
“好，你说了算。”
莱恩哈特起初有些迟疑，但是在薇洛丝的威胁之下，他立马摆出笑脸答应了下来。
为了保住自己的权柄和生命，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尊严。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薇洛丝就带着蕾菈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内，感受着她们的离去，莱恩哈特上扬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
最后，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几十具棺材，躁动的神力化作怒火，迫使空间内的光芒忽明忽暗。
刚才的那种场景，让他想起了他还未成为权力之神时候的样子。
卑微、懦弱、可怜……他为了活命，在那些神明面前格外小心，就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就怕他们直接碾死他。
后来，他因为一场意外成为了神明，本以为这些黑历史会一去不复返，结果，结果今日就有人来提醒他，即便成为了神明，他依旧和过去一样……
稍有不慎，就会死。
凭什么？！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在他愤怒之际，他的一名信徒走入了这片空间。
他还未说话，就听见莱恩哈特说道：“你过来，我有事要交给你。”
双眼一亮，信徒连忙走到莱恩哈特的身边，双腿跪地，静静地等待神谕。
莱恩哈特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把消息传出去，就说圣女国的圣女收集人类先贤和魔王的尸骨，欲要帮助天启女神突破十四阶，同时她还利用天启女神的名声，对盟友神明施压，逼迫他们帮助她。”
说完，他呼出一口气，内心的愤怒消退少许。
他当面不敢和那位圣女翻脸，难道背地里还不敢？无论如何，他都要那位圣女身败名裂！
至于牵连到天启女神，那是她自己活该！
再说了，凭什么能先用信仰突破十四阶的，是她？他权力之神莱恩哈特，凭什么就不能这么做？
什么众神公约，在他眼里就是狗屁！
跪在他面前的信徒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大人，这圣女竟然如此猖狂？”
生活在卡拉瓦，哪怕他是莱恩哈特的信徒，他也多次听说过圣女国圣女的事迹。
温柔、善良、仁爱……因为这些事迹，在他心里，这位圣女绝对是历史上最为完美的圣女。
可如今，他所信仰的神明却当着他的面，撕下了那位圣女的伪装。
现实的真相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呕意，他心中完美圣女的形象也随之扭曲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刻薄、虚伪、阴险……
只有他所信仰的权力之神，在他的心中依旧光明无比。
莱恩哈特看穿了他的想法，他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
“我这些日子辛辛苦苦帮助圣女国发展，可有求过什么东西？就连神明的雕像我都没要求他们打造，唯一的神殿还建立在了卡拉瓦这座偏僻的城市。”
“结果到头来，因为善良，我被那位圣女故意刁难，神殿也被她摧毁……你说，我应不应该咽下这口气？”
信徒死死地攥紧了拳头，他抬起头，红着眼大声道：
“当然不应该，不仅如此，大人您应该让她知晓神明的威严不容侵犯，就算她的背后站着天启女神，那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莱恩哈特不说他都不知道，他所信仰的神明竟然在圣女国遭遇了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如果换做他的话，他早就大闹圣女国了。
也就是神明大人心善，才没有这么做。
作为神明的信徒，他不能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了，天启女神和那位圣女的伪装，他要狠狠地撕下来，让世人都知晓她们有多恶心！
“唉，你快去散播我刚才说的消息吧，就当做是她冒犯神明的代价了，顺便找人在暗中带走这些尸骨，先贤们为生灵付出了那么多，可不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是。”
信徒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散播消息了，他内心的正义感让他现在饱受着煎熬，只是他刚从地上站起来，温热的鲜血就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很是错愕。
在他眼中永远淡然的神明大人，此刻心口被黑色的刀刃刺穿，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喷洒一地，而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恐。
“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他艰难地扭过头，在见到薇洛丝的那一刻，面色惨白，连带着声音都多出了几分颤抖。
神明大人，也会感到恐惧？
虽然脑海中闪过这样奇怪的念头，内心深处对神明的信仰莫名降低了一分，但信徒还是朝着薇洛丝冲去，不顾生死。
“混蛋！谁叫你亵渎……”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被薇洛丝挥手击飞，最后摔到在墙角，爬也爬不起来，只是即便如此，他的嘴里也仍然叫喊着神明大人。
感受到死神的终结之力从镰刀钻入了体内，莱恩哈特颤抖着身子，连忙威胁道：
“你，你你不能杀我！有，神明公约在！你杀我，你也得死！”
“你就算再厉害，也厉害得过众神？你想想清楚！”
“我可以撤回那些消息！真的！你我可以从此不再为敌！”
无论莱恩哈特说什么，薇洛丝都不管，她只是默默地加大了终结之力的蔓延，任由它腐蚀莱恩哈特身体和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渐渐地，莱恩哈特也明白薇洛丝是真的想要杀他，在感受到自身的权力权柄也被终结之力沾染时，他真的怕了。
昔日恐惧的记忆占据了他的脑海，令他只会按照本能行事。
一股难闻的气味出现在了空间内，堂堂神明，此刻却像个凡人一样尿了裤子，可为了活命，他仍然不管不顾地趴在地上，求饶道：
“我错了！我错了，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污蔑您了……”
望着在地上苦苦求饶的莱恩哈特，墙角的信徒瞪大了眼，认知在顷刻间颠覆。
因为畏惧死亡而丑态百出……他对神明的信仰和向往，伴随着莱恩哈特的一举一动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惊觉神明和凡人没有什么不同。
不仅如此，他靠着墙，看着那面容扭曲，浑身脏兮兮的“神明大人”，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信仰？
这些年来，他竟然信仰了这么一个玩意？
胆小懦弱、毫无骨气、满口谎言……
即便再怎么蠢笨，他现在也反应过来，之前莱恩哈特所说的悲惨遭遇，都是胡编乱造的，而身为信徒的他，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工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