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寒的废墟上,酒肆檐角铜铃轻响,与百年前分毫不差。沈砚的龙臂垂在身侧,逆鳞缝隙中钻出冰花根须,缠紧怀中那枚未绽的花苞。他盯着柜台后的女子——青衣素钗,颈侧一粒朱砂痣,正擦拭着与当年陆青梧一模一样的青铜酒樽。
“客官要听故事么?”女子抬眼轻笑,腕间银镯刻满八荒鉴纹路,“新酿的‘断肠春’,最配‘栽花人断臂’的戏文。”
酒液入喉的刹那,沈砚的龙臂突然暴长,鳞片剐过柜台,露出底下暗藏的磁脉阵图。女子不闪不避,任由他扼住咽喉:“陆青梧的残魂养不活冰花,你比谁都清楚。”她指尖轻点花苞,一缕青丝自蕊心抽出,“不如用我的血浇灌?”
窗外忽有马蹄声破空,一队黑衣铁骑撞碎门扉。为首者摘下头盔,露出与沈砚七分相似的面容——竟是本应葬身星烬劫的皇帝!
皇陵地底,最后一具冰棺的裂痕中渗出星芒。
女婴蜷缩棺底,怀中紧抱半卷《无磁录》,书页残缺处被青铜花藤填补。她突然睁眼,瞳孔中流转的八荒鉴纹路竟与酒肆女子颈侧的朱砂痣同频震颤。棺外传来凿击声,三十六具冰棺残骸拼成的傀儡正跪地叩拜:“恭迎磁祖新躯——”
“错了。”女婴奶声打断,书页星芒凝成短刃,刺入傀儡眉心,“我是陆青梧的‘悔’。”
傀儡轰然炸裂,碎冰中浮出磁祖虚影,下颌开合间吐出讥讽:“悔?你若真悔,当年怎会剜心种花?”虚影突然凝实,骨爪扣住女婴天灵,“你这具身子,本就是我备用的棋……”
寒光乍现。女婴手中的书页刃突然暴涨,贯穿磁祖虚影的咽喉:“阿姐教过我,执白子者,当屠大龙。”
酒肆地窖的磁光阵中,皇帝撕下脸皮,露出底下青铜与血肉交融的面孔:“沈家表弟,龙脉反噬的滋味如何?”他龙袍下的身躯己半磁化,胸腔嵌着山河印残片,“当年你用冰花毁我长生局,今日便用这酒肆娘子的心头血补偿吧!”
沈砚的龙臂绞碎三具铁骑,鳞片却被磁光腐蚀剥落。柜台后的女子忽然轻笑,银镯炸裂成锁链缠住皇帝:“陛下可知,您饮的‘断肠春’里,掺了磁祖颅骨灰?”她扯开衣襟,心口冰花花苞己绽开一瓣,“陆青梧的‘痴念’养花,‘悔’破局,‘贪欲’嘛……”
她忽然握住沈砚的龙臂按向心口,冰花根系刺入血脉:“自然是用来弑君的!”
皇帝的身躯骤然坍缩,磁光如溃堤般涌入花苞。酒肆在轰鸣中崩塌,女子化作流光钻入花蕊,沈砚的龙臂上逆鳞尽数脱落,拼成一句新谶语:“故人归处,即是死局新生。”
汴水寒的残碑前,冰花终于盛放。
女婴赤足踏星芒而来,将《无磁录》残页投入花芯。焰光冲天而起,陆青梧的虚影自火中走出,青衣无暇,眸中再无灰翳:“阿砚,这次换你执黑。”
沈砚的龙臂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新生的血肉。他拾起焦土中的酒樽残片,刃口划过掌心:“沈某此生,只下一局活棋。”血滴入土的刹那,冰花根系蔓延千里,缠住皇陵、碑林与极北花海。
女婴忽然伸手触碰花瓣,身形渐淡:“告诉阿姐……她的‘悔’,我收到了。”
晨光破晓时,汴水寒的废墟上生出嫩绿藤芽。酒肆重立,檐角铜铃依旧,柜台后却空无一人。沈砚独坐门槛,腕间缠着一截青丝带,看孩童追逐嬉闹。他们唱的新童谣散在风里,隐约是旧词的调子:
“青铜骨,冰花魂,贪痴尽头见故人……故人归,故人归,星火烬处又逢春……”
下一章预告:第45章 逢春劫
冰花根系引发地脉异变,枯萎的磁脉竟在春日复苏。沈砚重返皇陵,却见龙脉核心处开出青铜花树,每一朵花中都蜷着与陆青梧容貌相同的女婴。而酒肆柜台下挖出的密匣中,静静躺着一封未拆的信笺,封皮上是沈砚百年未变的字迹:“青梧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