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的指尖在发送键上空悬停了整整十二秒。
深夜的办公室只有主机箱的蓝光映在他脸上，WORD文档的字数统计定格在【3478】。他删掉了最后那句"堪比纣王酒池肉林"的比喻，又给"刚愎自用"加上了个"相对而言"的前缀。当回车键最终被敲下时，三十七层董事群的聊天窗口弹出一条新消息提醒——他的小作文像颗炸弹般坠入深潭。
撤回动作几乎是与发送同步完成的。沮授的鼠标在0.3秒内完成了右击-撤回的精准操作，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盯着屏幕上"你撤回了一条消息"的灰色提示，长舒一口气，却不知道曹德的手机此刻正躺在三米外的茶几上，通知栏完整显示了开头五十个字："曹总，本次收购案存在致命缺陷，若一意孤行，恐重蹈官渡..."
"叮。"
特别关注提示音让沮授的脊椎窜上一股寒意。司马毅的头像在群里弹出个微笑emoji，紧随其后的是一张长截图——他撤回的全文被完整复原，关键段落还标着荧光黄的批注。最刺眼的是被红框圈起的那句："用赌徒心态经营企业，不如首接去澳门掷骰子。"
智能咖啡机突然启动的研磨声吓得沮授打翻了茶杯。滚烫的液体渗进键盘缝隙时，他注意到文档自动保存记录里有个异常时间戳——23:17分的保存操作并非出自他手。而此刻，他电脑的远程协助端口正闪着隐蔽的绿灯，连接日志显示有个叫"八阵图.exe"的程序在后台运行了47分钟。
蜀汉大厦的LED屏幕在凌晨西点更换内容。广告公司值班员打着哈欠导入的素材包里，"魏武集团战略分析"的PPT被替换成聊天记录长图。当第一缕阳光照在钢化玻璃幕墙上时，沮授的署名分析报告正以72号加粗字体在六十层高的显示屏上滚动播放。路过的上班族纷纷举起手机，有个穿东风物流制服的快递员甚至支起三脚架开启了首播。
曹德的迈巴赫在早高峰车流中急刹。他摇下车窗时，对面大楼的显示屏刚好切换到最致命的一页——用大数据模型推演的集团破产时间轴，末尾还附了行小字："以上分析基于魏武集团真实财报数据，来源：公开年报及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财务总监。"
沮授的指纹在九点零三分失效。当他站在原办公室门口，看着工人将"战略规划部"的铜牌换成"清洁用具存放处"时，走廊的智能音箱突然播放起《霸王别姬》选段。而他的离职补偿协议里，竞业禁止条款的例外名单上，蜀汉集团被用铅笔轻轻圈了出来。
司马毅的付款凭证照片拍摄得很讲究。背景虚化的咖啡杯沿上，反光隐约映出诸葛明的侧脸。而转账备注栏写的不是软件名称，而是《后汉书》里的一句话："夫良药苦口，惟疾者能甘之。"
